梅牽衣推門而出,從二樓往下看去,客棧的天井裡,白玉蘭淡淡地散著香,一身柳綠衫子的譚中柳揹著手,手裡合著一本書,站在那棵白玉蘭旁邊,安安靜靜的。
聽到身後有開門的吱呀聲,他轉過身來,望著樓上的她,揚眉笑得似乎很開心。
“我就知道你會等我。”他依然在笑,自負又張狂,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半夜幽會良家女子是一件唐突的事。
梅牽衣反問道:“你怎會知道?”
筆在指尖轉了個圈,然後依然停在指尖。他道:“正如你知道我一定會等你一樣。”
梅牽衣笑了,按著欄杆,飛身躍下。銀鈴聲止時,她正好落在他面前,粲然一笑。
“你說對了,我會等你。”
“二公子。”二人正要離去時,金雨朵也步出了房門,隔著闌干輕喚著。
“金姑娘有何指教?”揚起的臉,微笑禮貌。
金雨朵道:“我妹妹是我們梅金兩家的寶貝,不容任何人傷她分毫。望二公子好自為之。”
譚中柳臉上表情不變,聞金雨朵此話,笑意反增三分。“金姑娘所言極是,牽衣姑娘是寶貝,譚某雖不才,但絕對會保護好她,不讓任何人傷她分毫。”
二人相攜而去,金雨朵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與疑惑。擔憂的是,梅牽衣從小被他們驕縱慣養,梅青玄夫婦自以為將她藏在深閨就是安全,幾乎所有一切都任她隨意,連女子半夜不能與男子出門都不教育約束,這樣真的是對牽牽好嗎?同時她又疑惑,牽牽心智長得慢,單純得比雪還白,怎麼會突然之間懂得喜歡一個男子?
但看到隔壁房裡隱在暗處的梅青玄走出來時,她不由得又無奈笑了笑,放下心來,目送著他跟上先離開的二人,再回過頭來,和走出來的梅疏凝無奈相視。
銀月相隨,拉著二人的影子長長地落在青石的街道上,轉到草茵的小徑上,最後遷到粼光閃爍的湖面。湖邊柳條兒隨風輕舞著,在月下葉片兒都閃著粼光,輕微的沙沙簌簌,安閒又靜謐。
一路上,他跟她說著各種話,有逗笑的,有裝深沉的,不過大多是閒聊的,他不喜歡兩人之間的沉默,儘管才剛認識,他仍然想法子跟她說了很多話。他問她是否真的有十八歲,問她平日裡都有哪些好玩的,甚至,他問:“牽衣,我們以前見過嗎?”
自然沒見過。
他又道:“那為何,你看我時,總像一副我們見過的模樣?”
梅牽衣胸中一凜,抬頭看他。他卻依然面視前方負手昂頭,慢悠悠地道:“總一副‘是啊,就是你’的表情,老叫我自個兒錯亂,生怕得罪了姑娘,使勁兒地想,是不是以前見過卻不記得了。可沒道理呀,這麼美的姑娘,若是見過,哪那麼輕易忘記?”
梅牽衣硬著頭皮道:“譚二哥多心了,我們以前未曾見過。”頓了頓,又補充道:“打我記事就沒離開過金陵,連家門都很少出。但哥哥和表姐有在江湖走動,時常會聽到一些江湖的人和事,有些聽得多了,便自以為是認識了。”
譚中柳甚是好奇地探問:“是嗎?聽到我的什麼了?”
梅牽衣笑道:“聽到武林山莊的二公子,雖然出身武林世家,卻是個書痴和畫痴,成天筆不離手,書不合攏,走到哪寫到那,走到哪畫到哪,還說”
“還說什麼?”譚中柳停下腳步來,頗有興味地追問。
梅牽衣也跟著停下腳步,望著他探問的眸子,閃閃發亮的,裡面有好多星星,一顆兩顆然後她笑了。
“還說啊,二公子最喜歡畫美人圖,各式各樣的美人。所以,譚二公子生平最大的喜好是”
“搜美獵豔。”譚中柳耷拉下頭來,狀似無奈道,“原來在下的狼藉聲名,早已遠播至金陵了。”
“那是你自己說的。”梅牽衣攤手,看到停在湖邊的一艘中型篷船,遂跳了上去,回頭道:“你是要帶我遊西湖麼?”
譚中柳解下栓在岸邊的纖繩,扔到船板上去,也跟著輕輕一躍,跳上船去。“你認為呢?”他靠在船邊慢慢地搖櫓,難得地把他的書和筆擱在了一邊。船順著水流,順著那船槳划水的聲音,慢慢離開了邊岸,慢慢往湖心漂去。
“我認為不是。”梅牽衣在他對面找個地方坐下,仰著頭望著他,“西湖不至於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是嗎,這麼瞭解我?”她答錯了他的問題,他也無所謂,調侃道,“那還敢半夜孤身一人跟我上船來,不怕我——對你怎麼樣?”
他邊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