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故事裡,有關血,也就是紅色的描述說得上是
出神入化。當弟子林不想讓自己被殺時流出的血弄髒王佛的袍子,縱身一跳後,一
個衛兵舉起了大刀,林的腦袋從他的脖子上掉了下來,這時尤瑟納爾寫道:“就好
象一朵斷了枝的鮮花。”王佛雖然悲痛欲絕,尤瑟納爾卻讓他情不自禁地欣賞起留
在綠石地面上的“美麗的猩紅的血跡來了”。尤瑟納爾的描述如同康定斯基對紅色
所下的斷言,“一種冷酷燃燒著的激情”。此刻,有關血的描述並沒有結束。當王
佛站在大殿之上,完成他年輕時的傑作時,林站在了王佛逐漸畫出來的船上,林在
王佛的畫中起死回生是尤瑟納爾的神來之筆,最重要的是尤瑟納爾在林的脖子和腦
袋分離後重新組合時增加的道具,她這樣寫:“他的脖子上卻圍著一條奇怪的紅色
圍巾。”這令人讚歎的一筆使林的復活驚心動魄,也是林的生前和死後復生之間出
現了差異,於是敘述更加有力和合理。同時,這也是尤瑟納爾敘述中紅色的變奏,
而且是進入高潮段落之後的變奏。如同美麗的音符正在飄逝,當王佛和林的小船在
畫中的海面上遠去,當人們已經不能辯認這師徒兩人的面目時,人們卻仍然可以看
清林脖子上的紅色圍巾,變奏最後一次出現時成為了優美無比的抒情。這一次,尤
瑟納爾讓那象徵著血跡的紅色圍巾與王佛的鬍鬚飄拂到了一起。
或許是贊同歌德所說的“紅色把所有其他的顏色都統一在自身之中”,紅色成
為很多作家敘述時樂意表達的色彩。我們來看看馬拉美是如何恭維女士的,他在給
女友梅麗的一首詩中寫道:“冷豔玫瑰生機盎然/千枝一色芳姿翩翩。”千枝一色
的女性的形象是多麼燦爛,而馬拉美又給予了她冷豔的基調,使她成為“冷酷燃燒
著的激情”。他的另一首詩更為徹底,當然他獻給了另一位女士,他寫道:“每朵
花夢想著雅麗絲夫人/會嗅到它們花盅的幽芳。”沒有比這樣的恭維更能打動女性
的芳心了,這是“千枝一色”都無法相比的。將女性比喻成鮮花已經是殷勤之詞,
而讓每一朵鮮花都去夢想著某一位女性,這樣的敘述還不令人陶醉?馬拉美似乎證
實了一個道理,一個男人一旦精通了色彩,那麼無論是寫作還是調情,都將會所向
披靡。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二日
靈感
什麼是靈感?亞里斯多德在《修辭學》裡曾經引用了伯里克利的比喻,這位希
臘政治家在談到那些為祖國而在戰爭中死去的年輕人時,這樣說:“就像從我們的
一年中奪走了春天。”是什麼原因讓伯里克利將被奪走的春天和死去的年輕人重疊
到一起?古典主義的答案很單純,他們認為這是神的意旨。這個推脫責任的答案似
乎是有關靈感的最好解釋,因為它無法被證明,同時也很難被駁倒。
柏拉圖所作《伊安篇》可能是上述答案的來源,即便不能說是最早的,也可以
說它是最完整的來源。能說會道的蘇格拉底在家中接待了遠道而來的呤誦詩人伊安,
然後就有了關於靈感的傳說。受人寵愛的伊安是荷馬史詩最好的呤誦者,他帶著兩
個固執的想法來見蘇格拉底,他認為自己能夠完美地呤誦荷馬的作品,而不能很好
地呤誦赫西爾德和阿豈羅庫斯的作品,其原因首先是荷馬的作品遠遠高於另兩位詩
人的作品,其次就是他自己呤誦的技藝。蘇格拉底和伊安的對話是一次邏輯學上著
名的戰役,前者不斷設定陷阱,後者不斷掉入陷阱。最後蘇格拉底讓伊安相信了他
之所以能夠完美地呤誦荷馬的作品,不是出於技藝,也不是荷馬高於其他詩人,而
是因為靈感的作用,也就是有一種神力在驅使著他。可憐的伊安說:“我現在好象
明白了大詩人們都是靈感的神的代言人。”蘇格拉底進一步說:“而你們呤誦詩人
又是詩人的代言人。”於是,伊安沒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帶著蘇格拉底的想法回家
了。
理查·施特勞斯的父親經常對他說:“莫扎特活到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