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向伯母借去的皮衣,也是奇怪:姊姊一件衣服,事隔多年,看得這重。又想起以前師叔說過,前輩高人中,有兩位在南山行獵,與一山酋結交,各得到一身洪荒異獸珍皮製成的衣帽,穿在身上,入水不溼,遇火不燒,多鋒利的刀箭也砍射不進。如是此物,很值一討。剛開口想問是否,姊姊便拿話把我攔住,意思好像怕你因此問出來歷。我知她和伯母對你十分關切,只好住口。後一想那衣服連帽兒,全身共是三件,不會只有上身。
再者有這衣服的共只三人,俱已出家仙去,並無遇害之說,決非此衣。姊姊定疑我和師叔常在一起,不會不知底細,恐說漏了口,被你聽去惹出事來。你家只你一條命根,仇人非常厲害,萬一你激發孝烈,自投羅網,豈不大糟!故此攔我。其實我也一點不曉,這一來反倒令你生疑。你我生死骨肉之交,真知底細何不對你明說呢,你先莫急,等我偷偷盤問師叔,只要套出話來,全對你說就是。”
這一番話說得很巧,江明又信服他,暫時竟被瞞過,只囑黑摩勒,務要即為探問,以便放心,並說:“師父母姊均曾再三叮囑,不等師父利器鑄成、經過熟慮深籌能操必勝之時,即便知道仇人近在咫尺,也不冒失下手。只不過虛生世上,恍眼成人,在自隨師學了本領,直到如今不特父仇未報,連本身父母名姓來歷都不知曉,想起太叫人傷心罷了。”說時氣得眼紅要哭。黑摩勒見他情切父仇,十分悲楚,不由也動了悲憤,幾次想要說出,俱因關係大大,欲發又止。只得勸慰了一陣,一同先去堯民後園門外,叫江明等在外面,擇一僻處縱身人內,約有頓飯光景才行縱出。江明見他去久,以為司空曉星必在,方自欣慰,見面一問黑摩勒,說:“我懶見外人,每見師叔俱都揹人,已這樣去過兩次。適才入內,因師叔房外有人掃地,等了一會,才得偷進。師叔已然出門,只留給我一個紙條。”江明要過一看,上面只寫著“徒侄黑摩勒有話面陳,乞賜一見”,底下畫著一顆星光,好生失望,便問司空叔留條之意。
黑摩勒答說:“那是昨日商定的事,兩三日內,葛師如仍貪酒不走,便叫我拿條到富春江上游去尋他一位朋友,告訴大白、華嶽之行,年前已不能去。因那人隱居江濱,怕去了不能相見,才給這個字條。師叔不在,我們找小鐵猴去吧。”江明信以為真,二人同到村側三官廟。一打聽侯紹行蹤,老道士說:“他孤身一人賃居在此,據說本是當地人,離家數十年,在外積了點錢回來。昔年親故,死亡殆盡,現打算在此買幾畝田耕種終老,不再出外。無奈合村的四圍都是虞家產業,無法買進,遠處他又不要。新近和貧道商量,將幾畝廟田和一些空地全賣給他,他也跟著出家。每年得利仍歸貧道,不足用時也由他貼補,但須反客為主,由他經營佈置,不得過問。貧道薄田所入本不夠用,清苦異常,好在上代傳繼,不是公產,侯紹只是性情古怪,人極慷慨手鬆,也就允了。
前日由外回廟,說往金華討賬,回來再修整廟字。適才剛回進房,放下一個包裹,將門反鎖,匆匆走出。”說時因二人自稱虞家親戚,來向侯紹買糖的,穿著又非鄉間幼童打扮,震於門第,讓茶讓座十分殷勤,一點不疑有他。
黑摩勒一聽侯紹帶回一個包裹,料有原因,假說:“他糖好吃,我們特意來此,他偏外出,不願空跑,請開門往取,就便檢視。”老道士笑道:“他脾氣怪極。無法拗他。
孤身來此,無什行李,出外從沒鎖閉過門,鎖門尚是初次。包中定是討賬所得銀錢,走時曾說不許開進。不久他便是這廟主人,怎好強他,再說他賣糖,乃是日前想不起做什生理,想起生平愛吃糖食,一時無聊,做了幾樣賣。誰曉得嘴饞,又最愛小倌,每挑糖擔進村,連自己吃再送些與村中那些沒錢買吃的小孩,一回來,全光,錢卻沒賣幾個,一賭氣,把賣來的錢也都給了我,共總賣過幾次,轉轉這樣。虞家大房裡曾來定做,又值他不高興,給多少錢也不答應,不知何時高興才又做呢。少爺想吃,我還每樣存了一點,是他做好送我嘗新的,味道真好,我去取來請少爺吃吧。要開他門,我卻不敢。並且他屋糖也沒有。”說罷便去取糖。
黑摩勒無詞令其再開,便和江明打了一個手勢。等老道士取糖出來,問出廟基原有兩三畝大,只是破敗,除了神殿,只有四間可以往人。老道士住著三間偏廂,侯紹住的一間更為破舊,僻居神殿之後,蒿草沒脛,蛇蟲竄伏,加上好些合抱老樹,陰森森的,連老道士都不輕易走進。明說不行,可以暗往,便把身旁餘剩銀子取出,笑道:“這糖真好,這點碎銀送你做香火吧。不過我們家人多,想跟他商量,再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