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爽。
秋霜齋周圍遍植名貴的菊花,每到秋高氣爽的時分,滿園都是清冽的菊香,在酸枝木的案頭供著一枝晶瑩剔透的清菊,不覺讓人詩興大發。
冬芝館的四周則便植傲雪的紅梅,每逢下雪,紅梅怒放,色如胭脂,那風姿、那香味,真使人燻然欲醉。冬芝館裡面的家族,俱用紫檀木雕成,穩重典雅,卓然大家,令人歎為觀止。
這座集結人間美景的漱玉殿,本來是行雲帝想封柳歸舟為帝君後,送給他的大禮。可惜他重病逝世(估計他在世的時候也不會收的),行雲帝痛憾之餘,還是造出這座奇殿給他的女兒享用。
能夠住在這樣的人間仙境之中,又備受行雲帝的喜愛,世人猜想永樂帝姬蕭易殊的生活該是如何的十全十美,無憂無慮。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和蕭迦傲一樣,蕭易殊未出世之前,父親早已離開人世。
自小在宮裡長大,雖然備受母帝的恩寵,宮裡的人都對她畢恭畢敬,但是以蕭易殊聰敏易感的個性,她很小就知道,宮裡多是趨炎附勢之輩,其他人對她的恭順態度,取決於母帝對她的寵愛程度。
否則的話,她的處境,未必會比自小受到眾人冷眼的蕭迦傲好多少。
出奇的是,蕭迦傲和蕭易殊自小的感情就極為深厚。
少時一起入閣學習的時候,蕭迦傲總會督導蕭易殊背詩寫文。
蕭易殊對這個長姐極為依戀喜愛,蕭迦傲也對這個幼妹關懷備至,宮中少有真情在,這對姐妹的感情卻是一個例外。
此次,蕭迦傲雖然被迫離國,但是她知道,母帝這麼做,就是想立蕭易殊為儲君,才想為她清路的。
果真如此,蕭迦傲也樂見其成。
此時正是盛夏時分,天氣炎熱,但是漱玉殿的夏晶閣中卻涼爽異常。
永樂帝姬蕭易殊正在長亭的湘妃竹的書案上潑墨作畫。
蕭易殊不僅以美貌聰穎著稱,且是舉國皆知的才女,四歲能詩,八歲能文,十歲寫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一直是縉雲國人引以為傲的。蕭易殊的筆墨若能流傳出宮,絕對可以賣出天價。
但是縉雲國人所不知曉的是,永清帝姬蕭迦傲的文才甚至更在蕭易殊之上,只是她不為行雲帝所喜,為人行事又極為低調,所以她的才名反倒不顯。
不過,對於這一點,蕭易殊的心中倒是一片透亮。長姐的品貌才幹,都是超一流的,在蕭易殊的心中,倒是一直希望蕭迦傲可以繼承帝位。
蕭迦傲在蕭易殊的身邊站了好久,看她低首作畫,那如雪的肌膚,那如輕煙的黛眉,那一低首的嬌羞,那一抬頭的清妍,均是能讓人無酒自醉的。特別是蕭易殊今日穿了一身淡水碧的輕紗襦裙,清冷脫俗,長長的飄帶垂下,猶如出自深山幽谷的一朵輕雲,翩然欲仙。
蕭易殊的筆下,菡萏搖擺,蓮花開合,姿態各異,任意天真,下面游魚輕啜水面,上面青蛙仰頭高歌,活靈活現。
蕭迦傲在蕭易殊的耳邊輕語:“易殊此畫可值萬金呀。”
蕭易殊猛以抬頭,就看見蕭迦傲清俊無匹的容顏,不由地笑道:“長卿,來了多久了,怎麼不吱一聲?”
“看你作畫作得出神,沒捨得打擾。怎麼,這是”
“你忘了,母帝的聖壽節就快到了。我想,天下珍寶,母帝應有盡有,她也不會在乎,所以我想,親自畫一幅畫,送給她。”
經蕭易殊這麼一提醒,蕭迦傲猛然想到,九月初八,是行雲帝的四十大壽。但是三日之後,她就要遠涉重洋,去那遙遠的國度,也許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行雲帝一面。
母帝,真是這麼不待見我,連她的四十大壽都不願意讓我去拜壽?
思及此處,蕭迦傲不由地心裡微苦。
“長卿,你怎麼了?” 蕭易殊看出蕭迦傲神色有些不對。
“沒什麼,我在想,我都不知該送什麼給母帝才好。”
蕭易殊很大方的將水墨畫向蕭迦傲的面前一推,將翠玉管的羊毫筆遞給她,對她說:“長卿,你來題詞吧。這幅畫就算是你送的。”
蕭迦傲連忙搖搖手道:“這怎麼可以,易殊的墨寶,我怎麼可以掠美?”
“我們姐妹倆,何必分彼此呢。要麼我作畫,你題詞,這幅畫,就算是我們姐妹一起送母帝的。”
蕭迦傲想了一想,也無不可,便拿起羊毫筆,在畫中提道:“一陣秋雨一層涼,一瓣落花一脈香,一樣流年自難忘,一把閒愁無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