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3 / 4)

小說:蓋爾芒特家那邊 作者:團團

我投來一個個微笑和一道道溫柔可親但變化不定的目光,微笑直接從他眼睛中『射』出,目光卻經過了單片眼鏡的反『射』,但無不洩『露』了和我重逢的激動心情,同時也暗示著那個非常重要的,過去我一直不理解而現在卻對我至關重要的東西:我們的友誼。

“我的上帝!您住到哪裡去好呢?說實話,我不會勸您去住我們搭夥的那個飯店的,它挨著展覽館,那裡就要舉行開幕式,人多得不得了。不去那裡!還是住到弗蘭德旅館去吧。

那是一座十八世紀的豪華建築,裡面鋪著古老的地毯。這‘顯得”象一座‘具有歷史意義的古『色』古香的古老住宅’。”

聖盧總喜歡用“顯得”代替“好象”,因為口頭語言也和書面語言一樣,常常需要詞的意義有點改變,需要尋求高雅的表達方式。新聞記者往往不知道他們使用的“高雅詞語”出自哪個文學流派,聖盧也一樣,他的詞彙,他的措辭可以同時模仿三個不同的修辭學家,他同他們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但是透過間接途徑的反覆灌輸,耳濡目染,他對那些語言形式也就運用自如了。“況且,”他下結論說,“這個旅館對您的聽覺過敏症尤其適合。不會有鄰居打擾您。我承認,這個有利條件不值得一提,因為保不住明天會有遊人來投宿,也就不必為這個靠不住的理由選擇這個旅館了。這不是主要原因。我讓您住到那裡去,是因為那裡的外觀雅緻。房間相當舒適,傢俱古『色』古香,賞心悅目,有一種叫人放心的感覺。”但是,我沒有聖盧的藝術鑑賞力,一所漂亮的房子帶給我的快樂是微乎其微的,不可能排解正在我心中升起的憂悶。從前在貢佈雷,當我的母親不到我房間來向我道晚安的時候,還有,當我到達巴爾貝克海灘的那天,一個人呆在空空『蕩』『蕩』、飄溢著濃郁的香根草味的房間裡的時候,也曾產生過這種難以忍受的憂悶。聖盧見我目光呆滯,憂形於『色』,也就心中有數了。

“看來,可憐的小傢伙,您是看不上這個漂亮的旅館羅,瞧您臉『色』多麼蒼白。我真象一個不近情理的人,給您談什麼地毯之類的,您哪有心思去欣賞這些東西。您要住的那個房間我很熟悉,我個人覺得它很舒服,但我也知道您很敏感,您的感覺跟我的不一樣。可不要認為我不理解您,我們兩人的感覺是不一樣,但我能理解您。”

一名士官在院子裡馴馬,正忙著教馬跳躍,士兵向他行禮,他也不還禮,可是誰要是擋了他的路,他就破口大罵。這時,他朝聖盧笑了笑,發現聖盧在和一個朋友說話,便打起招呼來。可是他的馬發開了脾氣,兀立嘶叫。聖盧撲上前去,抓住韁繩,把馬制服後,又回到我的身邊。

“是的,”他說,“我向您保證我是瞭解您的,您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我想,”他接著又說,一面親切地把手放到我肩上,“要是我能呆在您身邊,和您痛痛快快地聊上一夜,也許能使您減輕一些痛苦。我一想到不能這樣做就心裡難過。我可以借給您很多書看,不過,象您現在這樣的心情,是不可能讀書的。可惜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找人來替我值班了,我連著請了兩次假,因為我的女朋友來了。”

他皺了皺眉頭,因為他在愛情上遇到了麻煩,也因為他在苦思冥想,就象一個醫生,想找一副良『藥』為我醫治病痛。

“快去給我房間生火,”他看到一個士兵過來,吩咐道。

“喂,快跑,抓緊點!”

說完,他又轉向我,單片眼鏡和近視目光都表『露』了我們之間的深厚友誼。

“真沒想到您會到這裡來,到這個我對您朝思暮想的軍營裡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做夢?說真的,身體怎麼樣?比過去好些了嗎?呆會兒您給我好好講一講。上我寢室去,別在院子裡呆久了,這裡的風太大,我無所謂,可您剛來,不習慣,我怕您會著涼。書呢?開始寫了嗎?沒有?您太怪了!要是我有您這樣的稟賦,我相信我會從早寫到晚的。您覺得什麼事也不做更快活。象我這樣的平庸之輩總想寫些什麼,而那些能幹的人卻不願意寫,這真是莫大的不幸!瞧我只管說,忘了問您外祖母大人的情況了。她那本蒲魯東1一直不離我的身邊。”

1蒲魯東(1809—1865),法國小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無『政府』主義創始人之一。這裡係指蒲魯東的著作。

一個身材魁偉、英俊威武的軍官莊重而緩慢地走下樓梯。聖盧朝他行禮。當他把手舉到帽沿的時候,他那總是扭動著的身軀暫時靜止不動了。可他舉手的動作是那樣匆忙,那樣用力,挺身的動作是那樣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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