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4)

小說:蓋爾芒特家那邊 作者:團團

“至少,人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是什麼季節了。哪象這裡呀,復活節和聖誕節沒什麼兩樣,連個花骨朵兒都看不見。早晨,當我撐著這副老骨架起床時,連祈禱的鐘聲都聽不見。在貢佈雷,每個小時都敲鐘,雖然只有一隻可憐的鐘,但是,你到時候就會說:‘我兄弟該從地裡回來了。’你看著日頭落山,人們敲鐘祈禱人間幸福,你在掌燈之前能回到家裡。這裡,過完白天,就是黑夜,天黑了你就去睡覺,白天你幹了些什麼,你不見得會比畜生說得更清楚。”

“太太,好象梅塞格里斯也很美,是不是?”年輕的聽差無意中想起了我們在飯桌上談起過的梅塞格里斯教堂,打斷她說。按照他的意願,談話轉入了抽象的主題。

“啊!梅塞格里斯!”弗朗索瓦絲高興得滿臉笑容。每當有人提起梅塞格里斯教堂、貢佈雷和當松維爾,她總會笑得合不攏嘴。這些名字是她生活的組成部分。每當她在外面碰到或在談話中聽到這些名字,甜蜜的感覺便油然而生,就象學生聽到一個教員在講課中隱『射』當代的一位名人,深感出乎意外,好象開了鍋似的歡騰起來。弗朗索瓦絲有這種快感,還因為這些地方有些東西只屬於她一個人,而不屬於別人,它們是她的老朋友,她和它們在一起玩過。她向它們微笑,彷彿它們是有靈魂的人,因為她在它們身上找到了她自身的許多東西。

“是的,我的孩子,你可以說,梅塞格里斯相當漂亮,”她狡黠地笑了笑,又說。“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梅塞格里斯的,你?”

“你問我怎麼會知道的?它不是很出名嗎?有人跟我談起過,談過好幾次呢。”他回答時,說得含含糊糊,很不明確,就象吞吞吐吐地提供假情況的人一樣,每當我們想客觀地瞭解一樁與我們有關的事情同別人有沒有重大關係時,他們總不可能給我們滿意的答覆。

“啊!我向你們保證,那裡櫻桃樹下的空氣新鮮極了,哪象這裡爐灶旁哪。”

她甚至給他們講起尤拉莉來了,說她是個好人。尤拉莉在世時對弗朗索瓦絲很不好,可是在她去世後,弗朗索瓦絲早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尤拉莉對她,就象對任何缺衣少食,“餓破肚子”,一無所長,卻依仗富人的施捨,到他們家裡來“裝腔作勢”的人一樣,是不大喜歡的。她每個星期都要巧施計謀,讓我的姨婆給她零用錢。現在,弗朗索瓦絲再也用不著容忍她了。至於我的姨婆,她也不停地為她唱讚歌。

“您那時候就在貢佈雷,在太太的一個表姐妹家裡嗎?”年輕的聽差問。

“是的,在奧克達夫太太家。嗯,她可是聖女哪,我的孩子們。她家裡總有好東西招待你,盡是些高階東西,好東西。真是個好心腸的女人哪,你們可以這樣說,她對小鷓鴣呀,野雞呀,從不憐惜,她對什麼都不憐惜,你們可以五個一群,六個一夥地到她家裡作客,肉有的是,都是上等貨,還有白葡萄酒,紅葡萄酒,要什麼有什麼。(弗朗索瓦絲有“憐惜”這個動詞,和拉布呂耶爾1用“吝惜”的意思一樣。)一切費用都由她負擔,即使來作客的是一家人,一住就是幾個月,甚至幾年。(她這句話絲毫不會得罪人,因為在弗朗索瓦絲那個暴『露』路易十四時期上層社會的罪惡,描寫農民的痛苦生活。時代,“費用”並不限於法院的“訴訟費”,而是表示一般的“費用”。2)啊!我向你們保證,客人不會餓著肚子離開她家。本堂神甫多次對我們說,如果有一個女人可以到仁慈的上帝身邊去的話,那肯定是她。可憐的太太,我現在還好象聽見她用細嗓門對我說:‘弗朗索瓦絲,您知道,我是吃不下的,但是,我希望您只當我也在吃一樣,為大家把飯菜做好。’當然不是為她做的。你們要是在,也肯定會看到,她的體重還不如一袋櫻桃重,沒有人會象她那樣輕。她不願意相信我,她從來不願意找大夫。啊!那裡吃飯才不匆忙呢。她希望她的僕人都能吃飽吃好。哪象這裡呀,今天早晨,我們匆忙得連吃點心的時間都沒有。幹什麼都是匆匆忙忙的。”

1拉布呂耶爾(1645—1696),法國作家。擅長散文,著有《『性』格論》一書。

2原文中用了“dépense”一詞,有“訴訟費”之意,一般由輸方負擔。在法語中,“ectreauxdépensdeqn”,可以理解為由某人負擔訴訟費,也可理解為由某人負擔一般費用。

她對我父親吃烤麵包幹尤其惱火。她確信,我父親是在擺主人的架子,是為了“隨意差遣”她。“我可以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等事,”年輕的聽差隨聲附和道,好象他無所不知,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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