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幹什麼?”窮桑君憤怒地望著戎虎士,駭然問道。
巨大的鐘聲下,戎虎士也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更不明白少丘想幹什麼,只好擋住眾人,防止誰一刀將自己的“囚犯”給刺死。
少丘滿面淚痕,一拳一拳猛擊這尊青銅巨鼎,一連擊了二三十拳,拳頭上鮮血崩飛,兀自不覺。猛然間青銅鼎喀的一聲巨響,四分五裂,巨大的青銅塊掉了下來。少丘繞鼎奔走,咚咚咚不停地錘擊,那巨鼎裂紋已生,又如何能抗住這狂猛的金元素力的轟擊,喀吧喀吧之聲不絕,一塊塊地碎裂,最終化作了滿地的殘片。
窮桑族的男女老幼盡皆被嚇呆了,便是那兩名巫覡也呆若木雞,望著滿地的殘片不知該如何是好。少丘慢慢撿起殘片,一片片地放進墓坑之中,將那少女的屍身蓋住。那青銅鼎過於巨大,竟壘出地面,高達兩三尺,成了一座青銅墳塋。
少丘指著這些青銅殘片,哈哈慘笑:“它——只配做她墳墓上的塵土!”
“你你這個瀆神者罪孽啊!”老覡者一聲慘叫,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媽的,”戎虎士搖頭苦笑,“你小子蠻有創意的。得,一會兒他們還要給她刨出來,老子幫你一把!”
他雙臂虛環,朝面前那株巨大的桑樹一招,只見土層翻湧,桑樹根部冒出無數的根鬚,七手八腳地將那“青銅墳塋”纏繞得結結實實。隨即那巨桑也開始慢慢挪動,根鬚抱著“青銅墳塋”一陣收縮,沉陷到了地下,而巨桑竟然挪移一丈,佔據了墓坑!
這巨桑竟然將“青銅墳塋”給保護了起來!
眾人呆若木雞,這巨桑乃是族中的神樹,想掘這少女的墓,難道把神樹給挖掉?
“多謝。”少丘失神地望著沉入地下的墳墓,淡淡道。
戎虎士哈哈一笑,一把抓起他,將他凌空擲到了鹿蜀背上,叫道:“鬧也鬧夠了,還不快逃!”伸手一招,龍骨刃飛回手中,他大步搶上野牛,一拍牛臀,大叫道,“走啦!”
一牛一鹿,就在窮桑族人的怒視之中飛奔而去。
少丘一路上悶悶不樂,戎虎士嘆道:“少丘啊,老子陪你大鬧窮桑部落,若是窮桑君告到東嶽君那裡,老子鐵定免不了處罰。”
“連累你了。”少丘淡淡道。
戎虎士大頭一晃:“這倒無所謂,你實在是有所不知,目下炎黃聯盟中懲罰巫者非常普遍,這其中玄機無限,非是僅僅祭神時流下月紅那麼簡單。”
“哦?”少丘訝然,“還有什麼玄機?”
戎虎士道:“古來祭祀權就是被女子掌握,被稱為巫者。七八百年前,男子逐漸獲得祭祀權,就稱為覡者,此後大荒中便以巫覡並稱,當然,仍舊是以巫者為主。只是這二三百年來,大荒中男權日盛,女權衰微,這巫者就面臨一個比較尷尬的地步——難道在男權世態下,仍舊是以女子來與諸神溝通麼?於是,世俗的男權便也逐漸開始侵蝕到祭祀方面的神權之中,目下大的部族中,大祭司仍舊是巫者,但一些小部落,好多都是覡者掌握祭祀權。而且女子祭祀有先天的不便之處,便以這個少女為例,每月來紅,但若來紅之日恰恰是祭祀之日呢?便一邊流著不潔之物,一邊來與諸神溝通麼?”
“但他們也不能以此來燒死無辜之人!”少丘怒道。
“嘿嘿。”戎虎士笑道,“神權的爭奪方面,激烈程度比之世俗權力爭奪尤為熾烈,覡者驅趕巫者,有時候甚至挑起部族之間的血戰,戰死者數以萬計,何況燒死一名少女。”
“這便沒法和平解決麼?”少丘只聽得脊骨生寒。
戎虎士斜了他一眼,哈哈笑道:“也許日後要靠你來解決啦!”
他本是哂笑,卻不料少丘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一定不能讓這種慘絕人寰之事在大荒中發生。部族和睦,巫覡共存,有什麼不好?那些柔弱無辜的女孩子一個個被殘殺,被毀滅,難道他們當真忍心麼?”
“嘿!”戎虎士苦笑,“孩子氣!”
“不是孩子氣!”少丘哼道,“難道你沒有父母麼?我是個野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受到父母的疼愛,自由快樂地和父母親人在一起,一家人和睦相處。無論是祭神還是所謂的聯盟福祉,都不能剝奪他們幸福的權力!”
說著說著,想起空桑島時的經歷,淚水又流了下來。一瞥眼,看見戎虎士哂笑的表情,又抬起衣袖,狠狠地擦去,倔強地望著他。
戎虎士撇撇嘴:“好啦!好啦!你就去和睦部族,同化巫覡吧!咱們還是趕緊趕往暘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