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默然片刻。奧瑪一邊觀察他,一邊小心地試探:“我可以問理由嗎,吾主?”
“你服侍我也夠久了。”席恩用不帶感情的語氣道,“我以為你會厭倦。”
“不是因為不想依賴我和小主人?”
“”
“恕我直言,吾主,依賴不是一件可恥的事。姑且不說我,小主人也值得您信任。”奧瑪語重心長地勸道。這次席恩沉默得更久,眼望跳躍的火苗,冷冷一笑:“我都變得連你也能看透了。”
信任?這世上除了自己,誰能完全信任?當年他不也是裝得馴良無比,才乘他的導師們大意的空擋在背後捅刀子的嗎。
不,停止,至少相信你的眼光,還有龍的契約。再說,這世上已經沒幾個人能傷到你了。
輕輕嘆了口氣,席恩靠向墊了鬆軟靠墊的椅背,疲倦地合上眼。也只有爬到如今的高度,他才能擁有一絲細微的安心感。
朦朦朧朧快要睡著時,一陣急咳將他拖回現實世界,不過這回發作沒有令他惱怒。餐巾上的血跡透出金色,這代表潮汐影響正在消退。
心情好胃口也好,吃得差不多時,哈瑪蓋斯敲門走進,滿臉喜色:“主人,好吃嗎?”席恩還沒回答,只見養子背後探出一顆腦袋:“哎呀,主子,你好像沒以前那麼可口了。”
印證此女第六感驚人,再結合她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得出需嚴密注意的結論,席恩用乾淨的餐巾抹了抹嘴,示意下僕把食物撤下去,起身走到書桌後入座,掃視依序進門的部下。薩菲艾爾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其中演技的成分佔多數。而克魯雖沒能壓下乳臭未乾的後輩,倒也沒有忿忿之色——和他預料的一樣。
七位領主,他比較倚重頭腦敏捷辦事牢靠的格蕾茵絲和艾斯托爾,性格上則更親近單純的奇蜜拉、克魯和梅傑安,這正好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薩菲和歐斯佩尼奧一併加入,又形成新的平衡。
哈瑪蓋斯端來扶手椅讓每一位領主就座,再幫養父泡飯後茶。其實以他的身份實力,不必做這種小廝的工作,然而他向來主動扛起,也乾得很快樂。
“首先恭喜薩菲。”席恩的開場一貫簡明直接,“再來討論一下拉菲格的事,你們還是找不到他嗎?”
“不,主子,他把領地封了,除非想引起全面戰爭,不然我們不能硬闖。”暗影之王艾斯托爾憾恨地解釋。惡魔也有惡魔的約束,只有低階相當於野獸,中高階都有了一定的理性和智識,更別說領主級。就連最好戰的詛咒之王克魯,也不會隨便被殺戮的本能左右,會在開打前先掂量掂量。
“是這樣嗎?好吧,我來跟他聯絡。”魔王接過養子遞來的茶慢慢啜飲。疫病之王梅傑安憂慮地提醒:“主子,您要小心。拉菲格平常很溫和,但只要牽扯到他的情人,就會變得呃,有點癲狂。”夢魘之王奇蜜拉嘆道:“沒錯。”克魯重重一哼:“陰陽怪氣的小子,您就扁他一頓吧。”
“席恩主子,我覺得不用逼拉菲格大人回來。”薩菲以謹慎的口吻道,“那批人類似乎已經接納他了,正好讓他臥底。拉菲格大人固然深情,也不至於背叛我們。”格蕾茵絲綻放出嬌媚的笑花:“難說,男人很容易被愛情衝昏頭腦。”
有實際經驗的席恩預設,隨即淡淡地道:“痴情的惡魔還是挺少見的,我會和他談談。”
映像水晶球打出一束稠密的光柱,直直射向穹頂,彷彿清冷的水流般衝開澄藍的晴空,以極為規律的形態迴圈流動,逐漸稀薄擴散。光的漩渦中浮現燦爛的金線,魔法文字圍繞著交錯旋轉,以遼闊的大地為基座,組成華麗繁複的立體法陣。
果然,改變了。無須翻筆記,魔法神一眼就看出細節的差別。但這次眾神也做了嚴密的防範,沒有空隙再讓他插足。即使摸透原理,也無處下手,破除或其他小把戲都會受到法陣的反彈。
不過這種程度的障礙擋不住他,他早就在聖柱的地下疏通了幾個可以隨時出入的密道,從內部一口氣瓦解也不是難事。只是,他的目的是揪出某個情聖,親自下去太冒險了。
想了想,席恩決定先看看情況。法杖輕揮,影像頓時變幻,他看到了正在被月教訓的諾因,愁眉苦臉地背一張演講用的稿子。這小子直覺敏銳,不好多看,稍微轉移鏡頭,血龍王和矮人吵架的景象映入眼簾——這幫傢伙可真悠閒,他本來以為扣押了楊陽,他們多少會沮喪點,要麼就奮發向上,沒想到一個個仍舊像郊遊一樣。
很想瞧瞧羅蘭那邊又是怎樣的情景,但是那位城主被帕西斯和眾神守護,能不用遠視最好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