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喜道:“放肆地活——這話真迷人。他們都說我瘋瘋癲癲,糊里糊塗。想來你也有你的瘋癲。”
林芷彤道:“呵呵,這些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憑什麼你要跟別人一樣呢?跟別人一樣了,又有什麼好?既然沒人能代替你去死,就不要讓誰代替你去活著。”
納蘭性德抓著林芷彤的袖子哭了一會兒,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轉身離開了運河。
林芷彤終於往福建歸去。納蘭公子拿出胭脂胡亂吃了幾口,痴痴地站在橋頭,望著遠方。
夜泊天津,耿聚忠坐著船追了過來,可是到了林芷彤船前,又掉頭而走,賴三公道:“三爺,為何不上船一述。”
耿聚忠嘆氣道:“大雪飄進庭院,人最好不要在上面走過。雪要融成水,也就隨她去吧。納蘭性德也好,耿聚忠也罷,都是無奈中人,何必拖著別人跟著無奈。放手是種成全,放生是一份功德。”
林芷彤覺得以前老孃囉嗦,後有夫君羈絆,直到今日才有種走江湖的痛快感。她總記得費迪南德所說最多能打四場架的話。打皇帝已經用了一場。剩下三場不打完,總覺得虧了。
林芷彤心想,這一路上不用著急,慢慢地行俠仗義。打死三個魔頭,等回到了漳州,跟爹爹炫耀一下,再去客棧說成書,那多威風。於是每到一個渡口,就上去聽聽有沒有惡霸,每到個府縣,就走街竄巷一陣子,看有沒有人被欺負。
可這江湖魔頭還真不好找,貪官倒是遍地都有,但都貪,也就不知該不該打了。黃河以北還算安寧,到了濟寧府,才遇見一個賣油條的,全船的人吃過後,居然都在拉肚子。林芷彤義憤填膺,逼著船長把船開回去,要找小販的晦氣。
船長說:“算了,這點小事,我還見過用屍體熬油煎燒餅的,這算什麼?”
林芷彤道:“你要是不開回去,我晚上就把你的船鑿個洞。”船長一驚,又知道此女跟納蘭家有關係,不敢得罪,忙把船開了回去。林芷彤把小販當街打了一頓。又知道他的油都是潲水裡過濾出來的,林芷彤抓住小販的耳朵,穿過半個濟寧府將開潲水油作坊的幾個賊頭鼠腦的貨打了半死。很多都趕來看熱鬧,幾乎每個百姓都在喝彩,也有兩個衙役面面相覷,覺得此女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點小問題也不放過,不是存心掃自己這樣“父母官的官”的面子嘛。只是看著這船是京城過來的,拿不清此女來頭,才訕訕作罷。回到船上,林芷彤的腹痛又加重了,更心疼的覺得打架機會又少了一個。
清晨起來,林芷彤身子稍微舒服了點,不自覺地又打了一套拳,發現練武時若速度快點,身體就沒有問題。林芷彤高興地跳了起來。這樣說只要不運內功,不大開大合,打多少次架也都可以了?這世上不會功夫的壞人總是多數,要運氣、拼命幹什麼?林芷彤一拍腦瓜,有些懊惱:早知道打皇帝,打小販都不用使用內力了,白白廢了兩次跟高手交手的機會。練家子打這些木頭般的男人,又需要運哪門子氣?單憑招式,三兩下就可以拿下。林芷彤心情大好,飯也多吃了兩碗。路上無聊,便開始研究起不運氣,單憑招式快速制敵的法子來。水路不比陸路,風浪顛簸,難免有些不穩當。林芷彤為了在船上站穩,試了好多種法子,又翻出西洋姐姐的幾何書看了看。發現若自己兩腳齊肩寬,大腿併攏,膝蓋微曲,兩腳內扣。這樣的馬步最穩定。兩腳、兩小腿、兩腳跟到頭頂,就構成了三個環環相扣三角形,三角形總是最牢固的。林芷彤非常得意,心想自己該是中原第一個用數學練拳法的吧,這套拳法該取個什麼名字才好。站著自己發明的馬步,林芷彤又將白鶴拳的殺招,混合著八極拳的肘法新增進去,變成了一門兇悍怪異、短橋窄馬的功夫。這時恰見沙洲上兩棵歪脖子樹,長得跟自己馬步一般模樣,夾住了一隻想穿過的羊。林芷彤笑道:功夫叫什麼名以後再說,我這步子,就叫“二樹鉗羊馬”吧。有這馬步,至少船上打架,會天下無敵了。
船到棗莊,第一次有捕快上來檢查路引。林芷彤才想起出門還需要這玩意兒。心想我一個好好的人,好好地行走,坐船又出了船票。憑什麼還要你出示證明?這就是把本女俠當成嫌疑犯了。當場也不理會,就趴在船舷上睡覺。出京日久,那些太師府帶出來的綾羅綢緞都穿厭了,林芷彤就在沿岸府街淘點花花綠綠的便宜貨穿。現在穿的就是還價成四十個銅錢買的普通布衫,任誰也不知道她曾是當朝一品的側福晉。小吏見有草民膽大如此囂張,二話不說,一鞭子便揮了過來。這可把林芷彤樂壞了,三兩下將小吏扔進了水裡。這就等同於捅了馬蜂窩,物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