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送的董秋客。董秋客正襟危坐,手捻山羊鬍,正眼也不瞧自己的對手,心道:“西川除了馮淵難對付外,其餘俱不足論,這闞人龍更是聞所未聞,無名鼠輩耳”。
正酉時分,只聽“咣”的一聲銅鑼響,對局開始。猜先,董秋客猜到白棋,更是喜上眉梢,要知道前三輪對局俱是一局定勝負,猜到白棋的等於淨賺一個先手便宜,董秋客自認已立於不敗之地,不禁躊躇滿志起來,心裡已在籌劃自己最不濟也要殺進八強的好夢。
國子監是太學生修習四書五經之所,屋舍寬廣,其講學大廳佔地數畝,因穹頂跨度大,共立八根巨型木柱支撐,數百人濟濟一堂,竟不顯擁擠。但聽棋子敲擊在棋枰上的脆響此起彼伏,乍聽之下恍若冰霰夜降,又好比雨敲寒窗,頗有韻律。
顧師言舉目四望,見馮淵、杜瀚章俱已入座對弈,而男裝的縈塵卻是獨坐一桌,正左顧右盼,不知所措呢。
顧師言起身去問那位唱名的太學生,太學生道:“127號首場輪空。”
顧師言走到縈塵身邊,低聲道:“你果然是女待詔,直接進入下一輪。”
縈塵想對顧師言笑一笑,易容過後的臉卻是不動聲色,也低聲道:“你好好下棋,別管我。”
全場只有縈塵一人輪空,她也象監場的太學生那般四處走動,東看西看。大學士鄭顥威嚴地請縈塵到外間等候,縈塵不敢說話,無法辯解,只得委屈地到側廳呆坐著。過了一會,就有對局結束的棋手陸續來到,誰輸誰贏一眼可辨,那贏棋的神采飛揚,輸棋的面色如土。
亥時,棋局已進行了二個時辰,絕大多數對局俱已分出勝負,馮淵、杜瀚章戰勝各自對手,欣然而出。縈塵忙迎上去問:“杜公子,顧訓怎麼還沒出來。”
杜瀚章剛剛那局棋贏得僥倖,一直無暇他顧,聞言道:“是呀,他怎會到現在還未取勝,遇到強手了?”馮淵道:“顧公子的對手是董秋客,棋力還在我之下,應該輕鬆獲勝才是。”
杜瀚章道:“待我進去看看。”
杜瀚章是鎮守一方的藩鎮的公子,鄭大學士對他頗為相敬,太學生自然也不敢趕他出去。杜瀚章走到顧師言跟前看他與董秋客的對局,見棋枰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棋子,已至終局。杜瀚章粗粗數了數子,顧師言的黑棋有五子以上的優勢,勝勢不可動搖,難道這董秋客如此局面還想翻盤?
鄭顥也過來觀局。整個講學大廳就只剩這一局還未結束了,十來個監場的太學生一齊圍過來看這一局棋。
董秋客一臉的汗,他心裡雪亮,明白這棋自己已然輸定,只是首輪便大敗於無名之輩,賽前的雄心壯志此刻渙然冰釋,實在是難以承受,是以遲遲不肯認輸,而杜瀚章等人的圍觀更是令他羞憤交加,無地自容,手中拈著的一枚棋子從指間滑落。董秋客起身離座,一言不發,踉蹌而去。一個太學生還追著他問是不是認輸了?
首輪的捉對廝殺,64名勝者進入下一輪,而63名敗者要麼作壁上觀,要麼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那董秋客千里迢迢來京,只下一局棋便要打道回府,心裡難受也就可想而知了。棋局也如世事,勝者王侯敗者寇,幾人歡喜幾人愁,得勝的杜瀚章當夜大開筵席,把酒慶功。
次日,顧師言直到巳末時分才醒來,吃了點東西后忽然想到要到桃園湖畔的舊宅去看看,反正又不遠。縈塵也要跟著去,顧師言便領著她和泉兒一道往桃園湖方向而去。阿羅陀因為長相太惹眼,鶻坊太監又是他出手打的,因此到長安後一直呆在杜府深居簡出。
三人來到舊宅一看,大門上貼著刑部封條,門前落葉成堆,隨風盤旋,泉兒都掉淚了。顧師言道:“哭什麼?我們人好好的。”
泉兒哽咽道:“想公子爺當日在這裡大宴賓客,好不熱鬧,現在這般冷清,泉兒忍不住傷心起來。”
顧師言笑了笑,道:“傻孩子。”又道:“可惜我不會輕身功夫,不然可要逾牆進去看看裡面的東西是不是全給抄走了?”話一出口,猛然想起衣羽,她可是身輕如燕的呀!當即就想去南梢門鬼宅尋訪衣羽的音信,但時候不早了,怕耽誤了晚上的棋賽,只好明日再去。
當晚第二輪開枰,64位棋手捉對廝殺。顧師言的對手是中書侍郎崔鉉舉薦的,名方仲林。方仲林成名三十餘載,如今年過五旬,因貪杯好酒以至於形容枯槁,整個一糟老頭子了,下起棋來還唸唸有詞,令對手不勝其煩。
棋手激戰方酣,來看棋的閒人也不少,棋待詔山湛源也來探虛實,下一輪他就將出戰。山湛源很有耐心地一局一局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