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哀鳴,他們的口中還是在哭嚷道“木面哥哥”
木面哥哥木面哥木面木
孩子們的哭嚷聲終於遠去,漸漸地,變得微不可聞。
一直揹著聶風、斷浪與孩子們的步驚雲終可籲一口氣。他知道,他們已經遠去了,甚至已攀過石階,到了彼端較為安全之地。
而一盞茶的時限亦無情地降臨!
步驚雲只感到自己的一雙手逐漸麻木,恍如他的身體一樣。
因為,他所有的力量即將耗盡!
連他體內的熊熊熱血,他心中的戰意,亦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看著眼前勢將向他迎頭砸下的水牆,步驚雲不由自主惻然一笑,心想:原來到頭來,這才是他的真正下場?
這樣一想,洪水又再向他壓下數尺,他雙掌中的真氣也愈來愈弱,他的神智亦開始有點迷糊。
迷糊之中,他似乎看見那堵水牆泛現了霍步天那張慈和的笑臉,簡直栩栩如生,這,是幻覺嗎?
不但瞧見霍步天的笑臉,他還依稀聽見了自己和他的對話:“爹,驚覺不孝,始終未能為你報仇”
“孩子,報仇之事並不要緊,你今日犧牲自己救了這麼多無辜不幸的人,爹在黃泉路上雖然寂寞,也因你引以為榮。”
“爹不用再寂寞,我快將陪你一起上路。”
“是嗎?只怕未必”
未必?
步驚雲霍地從片刻迷糊中驚醒,心中閃過一念頭:難道,還有一線生機?
不!適才的僅是幻覺!他根本便沒有任何生機!
只因為,他霍地感到筋疲力盡,掌中的真氣亦閃電消失,高達三丈的水牆再無任何真氣擋路,登時又復張牙舞爪,“隆”的一聲,勢如泰山壓頂般向步驚雲迎頭蓋去!
步驚雲根本再無半絲力量頑抗,此刻,他甚至比一個初生的嬰兒還要脆弱,洪水又重如千斤,當場把他擊昏、吞噬!
“嘩啦”一聲!
他終於為逆天而行付出了他的代價!
那本來是一雙異常鎮定的手。
自這雙手跟隨它們的主人來到世上後,便一直協助他完成各樣事情,包括一些它們不願意乾的事。
它們知道,曾傷在其主人手下的人簡直數不勝數,且盡屬十惡不赦,死不足惜之人!
亦只有它們能夠真正明白,每當主人遇上一些無辜的人時,他曾在暗裡幹過什麼。
可惜,太多的罪,氾濫的血,令它們的主人蒙上“魔”的名銜,也令這雙手變為一雙━━血手!
就在洪水淹沒步驚雲之瞬間,他這雙血手猶在傲然挺立水面,似在為它們主人坎坷的際遇,向天作出最後的控訴
然而這番無聲的控訴,看來也僅得天知、地知、水知和手知罷了,一切不甘不忿不平,在滾滾紅塵之中,全都無濟於事。不!這個世間,原來還有一個人知道
就是他!
他,此刻正站在狹道兩旁其中一面峭壁頂上,他早把適才一切看在眼內,但一直只是揹負雙手佇立,俯瞰著稚子們的哭哭啼啼,他只能袖手旁觀。
可是,其眉宇間還是隱現憂色,他其實是天下最無奈的一個人。
因為,他縱然洞悉天機,卻又無法違逆天機。
眼見生靈塗炭,他只得嗟嘆一聲愛莫能助。他知道,若自己忍不住出手對抗天命,勢必慘遭天譴,相信收場會比步驚雲更為慘淡。
他猶太人如一尊過江的泥菩薩,自身難保。但是,直至步驚云為救眾人而給洪水砸昏之後,這個人雙目陡然閃過一絲憐惜,不禁苦澀搖首,喟然嘆息:“正者非正,魔者非魔,縱使為人豁出性命仍得不著半點諒解。孩子,你若能夠下淚,只怕淚水比這滔滔洪流還要洶湧吧?”
啊,聽真一點,他的嗓子竟和步驚雲等人所遇的廟祝一樣,莫非他正是那個面目模糊的廟祝?
他盯著步驚雲伸出水面,儼如控訴的手,霍地倒抽一口涼氣,仰天和嘆:“罷了!
天若論因果,這孩子所作所為,實是命不該絕。老夫當初立志窮算玄機,也只想為眾生扶危脫困,像他這樣的人,更是老夫非救不可的人蒼生啊!請容許我再犯天機一次,讓我救救他吧!”
他說著正想縱身躍進洪水救步驚雲,然而就在此際,漆黑的夜空倏地傳來一聲轟心旱雷!
“隆”然一聲雷響,他的腳步霎時頓止了。
他不由得滿臉疑惑,翹首反問蒼天:“天!為什麼你偏不給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