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再瞧瞧這個。”管事笑嘻嘻取過一個白玉瓷罐子,開啟卻是一甕金桂千疊圓糕,一面奉於萱嬪,一面低聲回道:“世子爺說,唯恐京中會有變故,望娘娘務必照顧好夫人和小世子,不可掉以輕心。”
“嗯,本宮知道。”萱嬪輕輕點了點頭,看著手中的黃燦燦的圓糕,恍惚憶起那襲奪目的明黃色,那溫暖如春風和煦的笑意。
那日,皇帝出去遊玩後,晚間卻並沒有依言留宿玉粹宮。打探訊息的太監回來,說是皇帝正在啟元殿處理政事,蘭雅鬆了一口氣,朝萱嬪勸道:“看來皇上是不得空,被前面的事情纏綿住,不然早就來看娘娘了。”
誰知道,到了次日才聽說,皇帝昨兒半夜去了泛秀宮。萱嬪猶還在沒回過神,蘭雅已在旁邊抱怨道:“娘娘,皇上可真是偏心,說好的卻還是去了別處。娘娘自小便心高氣傲,說什麼不嫁一般的凡夫俗子,要嫁就要嫁人中之龍。如今可好,嫁給天子便要受這天大的委屈,還沒有地方訴苦去。”
委屈?萱嬪還沒來得及細思量,卻聽外面稟報皇帝駕到,趕忙整理衣衫迎出去,襝衽道:“臣妾見過皇上,萬福金安。”因皇帝素日少有這麼早來,不免疑惑道:“今日早朝如此快?臣妾睡過頭,還沒裝束好,失儀了。”
明帝笑吟吟扶起她,只道:“你有身子,今後不必如此多禮。昨夜朕在前面忙的太晚,怕過來吵著你,所以今晨下朝就急急過來。”說著,往萱嬪面上細瞧了瞧,“有沒有哭鼻子抱怨朕?”
萱嬪忙道:“沒有,臣妾不敢。”
明帝扶著她進去,說了會閒話,問到萱嬪想家與否,笑道:“你如今有孕,離家又甚遠,不如讓家中之人入京,朕不得空時也有人陪著你。”皇帝的聲音無比醇和,眉眼笑意有如春風,萱嬪一剎那失神。
原來,並不是因為自己。
萱嬪猛然一陣酸澀難擋,手上的金桂圓糕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只是茫然想著,若是那天自己事先知道,那封信到底是還寫不寫?是不得不寫?還是情思兩難而寫?
“娘娘,娘娘”
“嗯,什麼事?”萱嬪聞聲回過神來,看到地上的金桂圓糕,悵然道:“還沒來得及吃,就掉在地上弄髒,白白辜負哥哥的一片心。”
管事見她一臉惋惜,忙道:“這也不值什麼,娘娘若喜歡,回頭再送些到宮中來。”
萱嬪搖了搖頭,只道:“你到宮外去看夫人罷。”待那管事領著人出去,才看了看桌上的分派,當中最厚重的那份自然是送與淑妃,另外四份一模一樣的,應該是送與熹、惠、齡、純四妃,其餘還有些閒散禮物。
蘭雅一邊清點著東西,上前回稟道:“娘娘再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若是覺得合適,奴婢這就讓人送去。”忽然嘆了口氣,有些怏怏不樂,“鹹熙宮那邊最是討厭,如今咱們還得給她送東西。”
“送,為什麼不送?”萱嬪忍著氣想了會,卻抿嘴笑了笑,轉身自大箱子裡取了個青花小甕,放在其中一份上,吩咐蘭雅道:“這份送給熹妃娘娘,你親自過去,千萬別弄錯了。”
“這是”蘭雅自是不解,只好疑惑而去。
“什麼破爛東西,也好意思。”熹妃嘴裡嘟噥著,也不顧及蘭雅還沒走出大殿,自顧自翻檢著大盤中的物什,不過都是些點心、新奇小玩意兒之類。
二皇子十分高興,挑了幾樣有趣的東西玩樂,瞧見一個小甕封得嚴嚴實實,只當有什麼稀奇的寶貝,遂嚷嚷著讓宮人拆開。“嗯,好酸吶。”大殿裡瀰漫著一股子濃烈的酸味,二皇子皺著鼻子猛扇,問道:“母妃,這是什麼東西?酸溜溜的。”
熹妃仔細聞了聞,皺眉道:“這不是醋麼?”
“喲,可不是醋麼。”有識貨的宮人上前看了看,解釋道:“閩東盛產江陰米醋,成色和味道都是上好的,京裡賣醋的老字號,也多愛掛著江陰正宗的招牌呢。”
熹妃不悅道:“這能值幾個錢,送來做什麼?”
宮人也是不解,陪笑道:“想來是萱嬪娘娘細緻,送些家鄉特產來。”
“呵,什麼家鄉特產?”安和公主自側門輕步而入,別緻的桃心雙環髻襯出她初綻的容色,眉目間的冷靜頗似皇帝,冷聲笑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人家是說母妃素來愛喝醋,所以特意送一缸子過來。”
“什麼?”熹妃先是一怔,待明白過來頓時大怒,氣得嘴角發抖,“她說本宮愛喝醋?愛喝她的醋?!小狐狸精,不要臉的狐媚子!來人,快把那狐狸精帶過來,本宮非要給她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