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幼安一臉戰戰兢兢,回道:“娘娘說皇上政事繁忙,不讓微臣添亂。”
“你”明帝抓起旁邊鎮紙欲砸,然而轉念一想,如果不是慕毓芫親口吩咐,打死俞幼安也沒這個膽子。想到此處,一腔怒氣不知往何處揮灑,“哐當”一聲,鎮紙被重重摔在地上,低聲吼道:“滾,都給朕滾下去!”
那邊妃子們都嚇得噤聲,杜玫若小心將鎮紙揀起來,輕手放回去,又默默退回牆角悄然靜立。謝宜華瞥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走到皇帝身邊小聲道:“皇上,眼下皇貴妃娘娘平安要緊,不如到佛前上一炷香罷。”
明帝闔目點了點頭,走到佛像面前燃上香,白檀香氣中夾雜著淡淡金蜜味道,讓浮躁心氣稍微平緩了些。只是時光陡然流緩,任憑殿外的人苦苦焦等,產房裡面仍是沒有訊息,隱約有痛呼聲傳出,更給殿內籠上一層異樣的不吉祥。
殿外天色漸暗,夕陽已然是燦色若金。謝宜華望著五顏六色的流霞,面上只是焦急不已,忽而目光停在殿外臺階下,似乎瞧見什麼人過來。明帝疑惑著朝外探頭,四公主正提著彩繡撒金石榴裙下輦,領著宮人進殿問道:“聽說慕母妃不大好,這會兒還是沒有訊息麼?”
“還沒有,想來應該快了。”杜玫若走上前去,輕輕挽住她的手臂,趁勢並排站在了一起,比之方才孤零零的模樣自然許多。
四公主卻很是吃驚,訝異道:“你怎麼在這兒?”
杜玫若神色平靜,只道:“方才公主在午睡,聽說皇貴妃娘娘不好,臣女沒敢驚動公主,所以就先過來瞧了瞧。”
“我說呢,半天也沒找見你。”四公主並沒有多問,又朝明帝勸道:“父皇,慕母妃她吉人自有天相,也別太過擔心,還是到旁邊坐一會吧。”
明帝看著殿內各色裝束的嬪妃,只覺眼前人影漂浮,加上擔心慕毓芫的安危,更是覺得煩躁不已。只是不願意拂四公主的意,頷首道:“沒事,你們都到偏殿等著,這裡人多吵得很是頭疼,站會兒更精神一些。”
四公主點頭答應下,又轉身問道:“玫若”
她一語未了,便被踉蹌滾出來的宮人打斷。眾人都趕緊站起身來,那宮人連禮也忘記行,結結巴巴稟道:“娘娘現在,現在情況不、不大好,只怕大人孩子不能一起保全,請,請皇上做個決斷”
“當然是保住大人!!”明帝的眼睛熱得似要噴火,一把狠狠抓住那人,最後頹喪輕嘆道:“如果孩子能生下來,再盡力救活孩子”
殿內之人都凝聲摒氣,皆是一臉惴惴。不過半燭香的功夫,已讓人緊繃的神經幾近極限,謝宜華在窒息的空氣中煎熬,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皇上,若是皇貴妃娘娘有什麼,請讓臣妾進去瞧一瞧!”
明帝也是沒有方寸,正要點頭,只見宮人連滾帶爬衝出來,大聲喜道:“啟稟皇上,娘娘誕、誕下一位小皇子!”
明帝大喜,連忙推開身邊人衝進去。慕毓芫正躺在床上喘息,雖然臉色憔悴,但似乎也無甚大礙,只道是母子平安。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慕毓芫猛地一把抓住,只片刻便沒有力氣,聲音細若遊絲,“皇上,看看孩子”
“怎麼?”明帝方始解悟過來,轉過頭去,只見俞幼安領著醫官簇成一團,心下兩頭難顧,忙俯身寬慰道:“你別急,朕先過去瞧瞧。”
許是因為早產之故,襁褓裡的嬰兒十分瘦小,全身皆是通紅,鼻翼一扇一扇的,哭聲幾乎微弱的聽不見。俞幼安輕柔捏開小嘴,察看是否被雜物堵住,卻不敢太用力,瞧了半日,也是沒有個頭緒。滿頭大汗如雨落下,領口一圈幾乎全部被浸透,“沒有東西,到底怎麼回事?快把益榮養生丸化開!”
小醫官急急忙忙取了溫水,鵝黃色的滾圓藥丸,如水即刻開始溶解,不多時便化成一盞蜜糖色的黃水。剛捧著藥盞走過去,恰時嬰兒嗆咳一聲,只聽俞幼安大喜喊道:“出來了,出來了!果然卡著東西!”趕忙命熟練宮人將嬰兒反抱,輕輕拍其背部,終於從小嘴中摳出一片殘物,“哇哇”哭聲頓時響開。
“已經好了嗎?”明帝輕聲詢問,待俞幼安篤定點頭後,一顆懸在半空的心才放下來,反手一拂,才知自己也是一頭汗水。
慕毓芫在生死關口上走了一遭,輕輕舒了一口氣,勉強支撐的精神頓時渙散,人又半昏半睡過去。明帝對面報了平安,又遣散了偏殿妃子們,另囑咐賢妃照看小皇子,有事即刻回稟。自己則是心力憔悴,更不敢離開慕毓芫半步,默默守了半日,直到天黑人才漸漸甦醒過來。
多祿在邊上遠遠瞧見,忙跑過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