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桓濟駕著墨車到會稽王府迎親。上百人的迎親隊伍,提著燈籠,帶著喜車,後頭還有會稽王府的嫁奩與送嫁隊伍,一行幾百人,一路浩浩蕩蕩地行進著。會稽王府與桓府,一個在建康城東,一個在城西,繞城走了小半圈,觀禮湊熱鬧的無數。
司馬道福坐在喜車上,手中握著喜扇遮面。對於這場盛大的婚禮,她沒有一點喜悅與虛榮,也沒有離家為新婦的傷感,心中有的只是焦躁與憤怒。
得知婚訊以後,她逃過一次,還沒走出會稽王府多遠,便被逮了回來,她的行徑似乎惹惱了司馬昱,從此便將她關在院子裡,嚴防死守不許出院門一步。嫁妝是徐氏親自幫她打理的,府上的其他則是王妃王氏在操持。徐氏天天苦口婆心地勸她,但她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求徐氏放她走,她不想嫁桓濟。鬧絕食,假裝上吊,什麼花樣都耍盡了,司馬昱這次卻鐵了心,任她怎麼鬧,徐氏怎麼求情都毫不理會。
如今送嫁,身邊全是五大三粗的健壯嬤嬤,死死跟在喜車兩邊,就是防著她在中途鬧么蛾子。
什麼婚禮中途逃走之類的,完全不可能。
司馬道福暗恨不已,在心中各種痛罵:蠢貨司馬昱!活該你變腦殘,活該你當亡國昏君,活該你被楚太祖鞭屍!鼠目寸光,以為拉攏了桓濟這個嫡子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嫡子管個屁用,一個無腦的莽夫能成什麼事!瞎了你的狗眼!
等她將來成為楚太祖的至愛,絕對不會給他求情!
也就只有這樣想一想,她心中才好受些。眼看要到桓府,快下車了,便也收斂好臉上的表情,為待會兒要做的事情醞釀起情緒來。
一對新人行到喜堂,在司儀的唱和下,便該行禮了。
此時,變故突生,新婦手中的喜扇突然掉在地上,一張明豔美麗的面孔,便這樣暴露在眾人眼前。觀禮的眾人,紛紛譁然。
司馬道福很不甘心就這樣嫁給桓濟,就算暫時無法反抗這場婚事,她也要給桓歆留下深刻震撼的一次記憶。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迎親的人當中沒有桓歆,那麼,他必然是留在桓府幫著招呼客人了。喜堂上,他肯定會出現的。
她在堂內掃視了一圈,終於在高堂之下的右側找到了他的身影。
她的一雙眼睛幽怨地盯著他,帶著控訴,帶著期盼,帶著一往情深。
她覺得自己以往都太委婉了,像楚太祖這樣的冰山,或許對感情都是比較遲鈍的,她那麼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或許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意。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楚太祖肯定不可能遇到像她一樣熱烈大膽真誠的女子的。
為了效果好,她還特意向徐氏爭取自己化了妝。她知道自己容貌的優勢,用眉黛粉畫了眼影,把眼睛襯得又大又水,還特地練習了眼神,為的就是這一刻。
司馬道福的陪嫁嬤嬤趕緊走出來,把喜扇撿起來強行塞回司馬道福手裡,向眾人賠罪:“貴賓們請見諒,我們郡主歷來體弱,今日婚禮勞累,執喜扇太久手軟了!”
如今女子以柔弱病嬌為美,眼下拿個體弱的理由來搪塞,聽來倒也可以諒解。看著會稽王的面子,眾人便也一笑置之。只有主位的南康公主,不著痕跡地狠瞪了司馬道福一眼。
行完禮,司馬道福便被陪嫁的嬤嬤丫鬟架著進了新房。
卻了喜扇,行過同牢、合巹之禮,桓濟便出去招待賓客了,由桓府的幾位小娘子來陪伴新嫂嫂。
在一群或嬉笑嬌俏或端莊優雅的小娘子中,桓姚顯得既安靜又奪目。
司馬道福以前從未見過桓姚穿過華美精緻的衣物,她們蕪湖院一直十分困窘,完全拿不出像樣的衣衫。但她即使粗布陋服,看著也如同有仙氣一般。如今,不過是穿了身稍微看得過眼的衣物,便似乎整個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彩,襯得周圍幾位比她年長的娉婷少女全部黯然失色。
以前的桓姚,是穿不起這樣的東西的,這些都是桓歆給她的。想到這點,司馬道福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陣嫉恨。同時她又不斷告訴自己,她是個純真善良如陽光一樣的女孩,不該有這種陰暗心理。
可還是有種止不住的無力和迷茫感,剛才在喜堂中,她幾乎是孤注一擲地丟下了喜扇,只為看桓歆一眼,可是,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是那樣漠然。讓她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懷疑,即使她倒追,有桓姚這樣一個足以秒殺一切同性的人在旁邊比著,她又真的能成功麼?
既生瑜何生亮?有了她司馬道福穿越而來,為什麼還要有桓姚這種土著來遮擋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