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筷點上大漢右側頸窩,鍾馗依言按了過去,立刻搖頭:“沒有!”
“啊。那麼,這裡呢?”竹筷下移到了左側腋窩。
“沒有!”
“這裡?”
順勢移到胸腹之間,鍾馗毫不猶豫猛力一按,張口道:“沒”一句話未完,突然他臉色發紫,口中嗚咽,瞪著眼直勾勾望向前方,緊接著砰的一聲,偌大一個身形向後栽去,將屏風壓倒在地上。尉遲方大驚,再看大漢口中流出白沫,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驚歎和竊竊私議的聲音此起彼伏。青衫人嘖地一聲,帶著惋惜眼光看了看被壓碎的木屏風,放下手中竹筷,重新袖起雙手。
“搖光,送他出門。”
“每次都是你闖禍,卻要我來收拾,”先前櫃內少年聞聲而出,拉長了臉嘟著嘴,“哪有這樣當先生的,只知道偷懶”
“哎呀,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和先生計較什麼。對了,莫忘了將那半枚金環也留下,抵這屏風的價。”
少年依言將不省人事的大漢拖向店外。如此沉重的身軀,他拖起來竟是毫不費力。
尉遲方看得目瞪口呆,連忙上前一揖:“這位兄臺”
看了他一眼,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尉遲大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校尉心中驚詫。他記得方才分明沒有通報姓名。
“大人的骨相,與吳國公極其相似,因此斗膽猜測。”吳國公尉遲恭,正是尉遲方的嫡親叔父,亦是後者一身武藝的親授者。
“骨相?”
“不錯,吳國公的骨相世間罕有。面貌相似之人雖多,但骨相則除非至親,鮮有相同。”
這說法聞所未聞,尉遲方不禁茫然。那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衣衫:“未曾遠迎,恕罪恕罪。”儘管是尋常客套言語,從此人口中說出,卻從容自在,毫無做作之意。
“在下尉遲方,正是吳國公的宗族。請問兄臺”
不等他說完,那人便微笑答道:“幸會,在下李淳風。”
“原來你就是那位李先生?”平心而論,此人形貌與尉遲方想象中道貌岸然的長者沒有絲毫相同之處,但看他人敬畏的神情,是此人無疑了。想到此行的目的,校尉心中悄然生出警戒,倘若屍體掌中字跡所指即此人,則此人嫌疑重大。一念及此,他的態度也起了微妙的變化:“特地來這裡,是為一樁案子。”
“哦?”李淳風雙眉略挑,眼中多了一絲玩味之色,如風乍起,吹皺水面,“血案?”
此言一出,尉遲方猛然起身,退後一步,隨即錚地一聲,腰間佩刀出鞘,橫在對方身前。
“不出所料,果然和你有關!”
刀光雪亮,滿屋客人面面相覷,全都失色。那人卻依舊神色如常,“何以見得?”
“我還沒說明來意,你就知道血案,若不是你深知內情,怎會如此?”
酒肆主人啞然失笑,重新坐了下來,拈起一枚花生放入口中。
“案發在開遠門,大約昨夜酉半,共死三十六人,其中一人是兇手。殺人者乘黑馬,使寶刀,從城外而來,殺人之後自刎而死。有傳言他並非別人,正是不久前亡故的果毅都尉崔元啟——尉遲大人,李某所言,對還是不對?”
他每說一句,尉遲方的刀便逼近一分。話音未落,那把刀幾乎已架到了他的頸上,寒氣森然。“不用說了,隨我走!”
視而不見近在咫尺的刀鋒,李淳風道:“難道大人以為與我有關?這死人復活的事,自有閻王爺來管,卻還輪不到區區在下。”
“哼,少裝腔作勢。我尉遲方是堂堂男兒,就算你有妖術,我也不懼怕你!”
聞言李淳風先是一怔,隨即朗聲大笑:“原來尉遲大人當真信了方才的遊戲之言,罪過罪過。經絡血行,原有定規,那大漢肝火旺盛,氣血有逆行之相。須知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以其自身之力施與人迎、期門、日月諸穴,截斷氣脈,豈有不倒之理。所謂妖術,不過是一點醫理罷了。”
校尉這才明白方才以酒畫符不過是障眼法,真正的玄機原來在此。話說回來,這外貌文秀的青衫人談笑之間便讓大漢鎩羽而歸,所學固深不可測,所為亦不可思議。但看眼前這人一臉玩世不恭之色,他不由得一肚子無名火起:“既然不是妖術,又說血案和你無關,為何知道得這麼詳細!”
“這個麼,”酒肆主人心平氣和地說道,“我這店鋪,三教九流人來人往,訊息自然比別處快。不要說這麼大的案子,坊間早就傳得沸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