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寂靜如墳場的戰場之上,仰望天空流星如雨。是喜是悲,是痛是憾?已無人得知。無情天地,有情人間,心中突然生出寂寥之意。
“李兄”
“嗯?”
“你也講個故事來聽,好嗎?”
“故事?”不提防這麼一問,酒肆主人愣了一下,“我不會。”
“又在騙人。”拂雲口氣甚是不滿。
“當真不會。”
“別人的故事不會講,自己的故事總該會說吧?”
“李某本是乏善可陳之人,”將手中樹枝扔進火堆,男子恢復了方才懶散模樣,“生意人本分,說來說去,不過是生意經罷了。難道郡主要聽這個?”
“誰要聽生意經。”拂雲有些慍怒,抱住雙膝,側頭想了想,“是了,便說說你心中可親之人吧。”眨了眨眼,唇角牽起頑皮笑意,飛快補充道:“父母之外的。”
“我是鰥身。”
四字出口,拂雲頓時愣住了,“抱歉,我我不知道”
李淳風微微一哂:“有何抱歉?聚散生死,皆是世間常情,無人可免。”
“你與她”
“十七歲結髮,三年生聚,七年死別,算來整整十年。”稍頓了頓,男子淡淡道,“十年光陰,也不過這寥寥數語。”
拂雲不禁默然,半晌方才低聲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夜風吹過,恍惚如聞天上語。耳邊聽見那人靜靜說道:“已經模糊了。”
聲音中帶有濃厚倦意,彷彿隨時都會睡去。拂雲心中突然一空,竟不知如何介面。喀的一聲,卻是火中樹枝斷裂的聲響。幾點火星濺了出來,片刻光景,一切都歸於沉默。
“睡吧。”
這回拂雲不再應聲,依言順從地躺下,轉頭看巖壁上的人影,寂然不動,如同石像。
曙光從密林縫隙中透過,一直照射到尉遲方臉上。他睜開眼,發覺天色已經大亮,慌忙坐起身來。篝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冒著淡淡白煙。一旁岩石上斜靠著李淳風,雙手攏在袖中,低垂著頭,還在熟睡。尉遲伸展了一下手腳,一骨碌爬起,剛要喚醒同伴,視線轉到少年躺臥的地方,不禁一怔:那裡竟然早已空無一人。他連忙趕過去,四下張望不見人影,耳邊卻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不用找了。”
“李兄?”
李淳風眼神清醒明亮,一點也不像剛剛睡醒的模樣:“總算還有些良心。”
“你是說”尉遲方怔怔地看著他,一頭霧水。
“那孩子。想必是昨夜下毒不成,又被你所救,難以決定,所以才逃走的吧。”
“你是說”
不等他說完,對方已走到懷容臥處,撿起一條灰布衣帶。衣帶一端有斷口,看起來甚是整齊,像被什麼鋒利之物削斷:“還記得前夜你在祠堂中遇到的那個人嗎?”
他如此一說,尉遲方才想起:那夜有人躲在木偶後行刺自己,被自己抓住後便用匕首切斷了腰帶。
“難怪我看他身形有些眼熟!但你你莫非早知此事?”
“刺客既然在祠堂出現,又熟悉地形,很可能便是莊中之人。獵戶進來時你在忙著分辯,我便挨個瞧了一圈。倉促之間,他果然沒有想到更換衣帶。”
“可這鬼降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我猜測不錯,並非什麼山鬼降災,而是中毒。”
“毒?”
“嗯。在祠堂中,我就疑心此事。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些瘋癲的人身上,有一種奇怪香氣,雖然很淡,卻特異。抱朴子《金匱藥方》中記載有一種毒花,名叫荼藜的,花色豔麗卻有劇毒,聞到花香則可使人瘋癲而死。這記載和村中情形頗為相似。”
“莫非就是這種花作怪?”
“傳言中,這種花極為神奇。若是栽種不得法,絕不開花。道家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常常尋求奇花異草煉製丹藥,這就是其中之一。但從古至今,還不曾聽說有人栽種成功。因此也難斷言是否就是此物。不過,就算不是,也仍然可能有人蓄意投毒,並利用了鬼降的說法掩蓋罪行。”
“所以你才要問是誰見到了山鬼?”
“不錯。懷沐說山鬼出現是懷容所見之時,已可確定此事與他有關。此後我故意提出要他帶我們去黑雲嶺,他在溪邊取水,遇上了黃金虺——這種蛇極其罕見,雖是毒蛇,卻很少主動攻擊人。但它有一點:性喜毒物,捕蛇者往往以毒誘之。”
尉遲方頓時想起昨日懷容遇蛇之時草叢中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