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畫面一轉,時光跳轉到幾個月後。
正是秋風和煦,黃葉散落,漫山遍野的金盞菊一層層鋪下來。山腰間數千馬蹄穩健,鼻息賁張。百人軍戎,成一字排開,搭弓對準青山頭。千百騏驥居後,手持長槍,軍姿儼然。其首,座下白駒,身披紅胄,腳蹬金履,青光劍喧囂著泛光。此番戎裝乃是一軍將領方能有的行頭,朝她面上一看,便是慕蝶無二。恁的這般看她,不同淑宛紅妝般的颯爽英姿,果然是要教人別做青眼的。
依這陣容,再看巍峨的青蔥山頭,正杵著一窩寇匪,此番應是剿匪的差事。
匪賊約莫也有上千號人,衣著五花八門,臨危不亂地持刀搭箭。雙雙對峙間,氛圍甚是凝重。然則慕蝶帶的軍隊決然不是一般的軍隊,也耗過七七八八的年歲,便衝著他們對著寇窩歇斯底里大嚎的那副好嗓子便可知其毅猛。
隨一聲清脆號令,眾將士卯足勁燕躍鵠踴而出。一時間兵器的鏗鏘聲、千軍萬馬竭盡全力地怒吼嘶鳴聲,交織奏成一曲頗有節奏的戰歌。
慕蝶帶了一千兵馬,可匪賊在人頭上卻不算落十分劣勢,尚能在時間上撐一撐。倘或他們身手矯健些,兵器精良些,保不準演變成一場持久的拉鋸戰也莫可知。
玉袖看著烽火狼煙在眼前灼燒,將眼皮牢牢撐住,哈欠巡禮了兩回。他們這一皇匪之戰果然耗了約莫兩三局手談的時辰。
初初那會兒,慕家軍各個是驍勇非常,砍人就同切白菜似得,勝負已定胸有成竹。匪賊猶如七顛八倒的團團棉線球,看似陣法凌亂,輕而易舉便能拿下這些胡攪蠻纏。但時間一久,原本挺快捷的戰事,卻遲遲未了。慕蝶初想這是個小戰,便沒太上心,這廂才暗暗察覺到不對頭,可為時已晚。
寇匪七顛八倒的陣法,打起來卻頗有章法。不曉得他們是臨場發揮,還是本就曉得些□,竟將慕家軍的陣法參得通透,逐個擊破。結果於這烽火狼煙,遍地哀鴻,白骨累累之上,慕家敗了,敗的可恥。軍裡恐出了細作,才將此番剿匪的一切細算給出賣了。
又是傍晚,夕陽把金盞菊照的萎靡,秋風拂過,輕輕搖了兩搖,悲秋得很。青山頭上一片焦荒,方才一戰的紅蓮業火還焦灼的噼啪著。慕家軍生生被殺剩一百來號人,皆被扣下,慕蝶首當其衝成為祭品。
山大王身披黃黑虎皮,腰胯鑿了洞、串了環的鐵刀,一步一踏,泠泠作響。站到慕蝶跟前,俯身打量。看著美嬌娘竟生不出一絲的憐香惜玉要納為山寨夫人的意願,將大手一揮,朝天一震吼:“晚上,煮了吃!。”
這就忒不厚道了
吃人這種事,遇上一般人,怕早已嚇得哭爹喊娘。可慕蝶不是一般人,雖則毀去了一身修為,但活了百年來頭的身子骨也分外硬朗,大約是那種砍上幾刀都不見紅的。
可玉袖想了想,她的身子骨自小便上過刀山下過火海,幾處火山爺爺哪兒的岩漿裡頭她還淌過。凡間那捆死囚的地牢,她也住過。那時,她因紫微斗數頻頻拿丁等分級,便約了同樣這個等級的同窗,下凡化個仙道替凡人推演做練習,欲將虧欠的功課補上來。不承想沒將丟在脖子後頭的課業扭正,卻扭來個凡世的王爺。當時大家隨意擇了處凡世便下了屆,不曉得這處凡世甚不安穩,皇孫貴胄間不是鬥雞走馬便是問柳尋芳,索性見了好面色的仙道也不撂開手。
同窗美人兒表示覅同凡人計較,便沒用仙法難一難這位王爺。王爺便支派了人將她捆在地牢裡幾日。幾日後她都快發黴長蘑菇了,才被她急瘋了的大哥和三舅舅找回去。
咳,聽說那位同窗美人兒終究不忍被調戲,將王爺耍了一頓。
但他將玉袖給忘了,虧得她在牢裡還時時想著,等他甚麼時候說要同凡人計上一較,她好出去耍耍威風。
後來美人兒自去大哥哪兒領了一頓教訓。嗯,那時她覺得原來大哥也有能擔當的一面嘛。
現在想來,當初歷盡種種艱辛,涉過宗宗危難,千錘百煉後她如今依然沒能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跳個崖都能摔斷條腿,真是愧對那些曾經想整死她,或正想整死她的人。
再看慕蝶那張清冷的面容,正是應了鮫人冷心冷血的氣性。但沒了仙術便沒有仙障護體,那具凡胎容易折挫得很。慕蝶端著一顆平淡的心,臨危不亂地任由賊人歡呼著將她同一扎人綁到一處堆著。
看著慕蝶那張臨危不亂的臉,玉袖忍不住揣摩,她的骨子裡究竟確然是一位士可殺不可辱的女中豪傑呢,還是說,她根本是被嚇傻了呢
入夜,秋風抖起,徹涼入骨。山寨中,篝火燒紅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