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是我。”我姐的聲音傳了過來。
“喲,姐,你出差回來了?”坐在沙發上,我邊說邊小心扶住正往我身上爬的慕慕。
“今兒早晨回來的,剛睡了一覺,你還沒起呢吧?電話都讓兒子接?”
“沒有,我剛進門兒。”把車鑰匙扔在茶几上,我伸手去抓涼瓶,給自己倒了杯水,連喝了幾口。
“幹嗎去了?”戲謔聲傳進耳朵,“能讓你起這麼早,肯定不是小事兒。”
“啊,可不嘛。”放下杯子,停頓了一下,我苦笑,“周小川住院了。”
“喲,怎麼回事兒啊?”
“咳,還能是怎麼回事兒,熬燈油熬得唄,差點兒憋了。”嘆氣,繼續苦笑,我讓慕慕下來,然後問我姐,“姐,你說,我是不是那什麼”
“什麼呀?”
“就是說吧你說我現在,跟原來是不是都判若兩人了?”
我聽艱難的問完,聽痛苦的等著回答,可等來的卻是一聲笑。
“老二,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深沉了?”我姐笑個不停,“你是不是當爸之後就開始有內涵了?還動不動就思考點兒哲理性問題。”
“哎喲我的姐姐,你就別損我了,我這兒問正經的呢。”皺著眉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我追問,“我都快神經病了,你就說是不是吧。”
“這你讓我怎麼說?貧勁兒還是那德行,就是沒原來瘋了。”
“我原來瘋啊?”
“你以為呢?說來勁就來勁,幹什麼都特有主意,連別人意見都不帶徵求的,你就說你跟家裡鬧成這樣”
“行了行了,饒了我吧。”我趕緊喊停,然後在我姐的笑聲中沉默了片刻,“對了,姐咱爸媽最近怎麼樣?”
“虧你還惦記著。”收起笑聲,我姐吁了口氣,“都挺好,住得近,有什麼事兒我跟劉鑫過去也方便我說老二,你有時間,還是回來看看吧,最近媽老跟我念叨你。”
一句話,說得我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我滿腦子都是十二年前我媽那張滿是淚水的臉,和親生兒子就那麼硬分開,她的悲哀和傷痛我知道有了慕慕之後才漸漸懂得。
“那爸呢?”遲疑了好一會兒,我才開口。
“也挺好,退休之後就一直跟家種花兒養鳥兒,有時候蹬著小三輪兒帶咱媽去趟豐臺花園兒什麼的,在要不就準備一桌子菜等著慕慕跟他哥過去。”
“哦”我點頭,“那,爸是真喜歡我兒子嗎?”
“這還能是假的?你真沒良心。”我姐罵我,然後命令一樣的開口,“你小子有時間就給我回來看看知道不知道?別一天到晚腦子裡頭除了搖滾就是掙錢,你別忘了你還有老爹老媽沒盡過孝呢!”
語調並不高,只是恰到好處的教訓,我姐說完,等著我回答。
“是,我記著呢,我肯定回去,肯定回去!”連忙重複著,我揉了揉發脹的眼眶。
“把你兒子帶著,對了,把川兒也帶上,媽還問我呢,說川兒怎麼也不回來看看,是不是他們家沒搬過來,他就把他裴叔裴嬸兒給忘了”
有點兒嘮叨一樣的話讓我差點哽咽,我真想告訴我姐,川川不要我了,他有了女朋友就把我給甩了,都怪我,怪我當初騙他,拿他當猴兒耍,他恨上我了,他恨死我了!
我腦袋裡一團漿糊,張了半天嘴,卻一句整話也沒說出來。
“姐我過兩天,就去豐臺。”吸了吸鼻子,我很認真的承諾。
我當時說的的確足夠認真,後來我也的確履行了我的承諾,我去了豐南的爸媽家,去之前我還有顧慮,但回來之後我便開始慶幸,慶幸我扛著顧慮還是去了。
開門的是我媽,一瞅見我,老太太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一雙手抓著我胳膊,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直到慕慕從我身後跳出來撲進我媽懷裡,她才抹了眼淚露出一個笑,抱著孫子往屋裡走,我媽喊我爸。
“掌櫃的,少東家回來了。”
還是當年的那個稱呼,這個稱呼沿用了三十多年,在我媽口中我爸永遠都是“掌櫃的”。
我站在門廳,心都提到嗓子眼兒的等,我等了差不多有一分鐘,才聽見裡屋踱出了一陣腳步聲,然後,半掩著的臥室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來一個隨已頭髮花白,身材卻仍舊挺拔的老者。
那是我爸,是我一氣之下就十二年不曾見面的,我的親生父親。
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十二年之後的現在,我若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