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輕,還沒過青春期,我可老了,現在想起痘都起不來。”我作出一副老道的樣子,惹得林強一陣笑。
“別逗了裴哥,你也不仔細瞅瞅咱倆誰更顯歲數大?我看著像二十大幾的,你可一看就是個小孩兒。”
“小孩兒?”
“啊,你是孩子臉。”
他說得挺輕鬆,我卻覺得受到了挺大的震動,孩子臉?一看就很小?這還真讓我意外,好歹我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難道還是一臉稚氣?
“真的真的,顯得挺可愛的。”林強說的挺起勁,我卻在走神,難道我和周小川在一塊兒的時候倒是我跟小孩兒一樣?不成,這我得問清楚。
抱著這種心態,我在到上海之後的第一次給周小川打電話就問了,得到的答案和林強的一模一樣。
“你就是顯小啊。”很漫不經心的聲音。
“我可比你大一歲呢!”我強調著年齡上的差距。
“小就是小,你說歲數也沒用。”漫不經心中帶著笑音。
周小川笑起來很好看,不像我一樂連眼睛都找不著,每次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特想多聽聽他笑,於是我總是竭盡所能逗他樂,把本來很平淡無奇的事講到天花亂墜,然後在電話這頭安安靜靜,認認真真聽他輕輕的笑聲。
同屋都說我,麼見過這麼痴情的。惦記著女朋友都發展到病態了,一有時間就抱著電話打長途,然後窮到連出門都沒錢坐車,還硬說是走著能鍛鍊身體,什麼樣的姑娘能讓我迷成這樣,天天勒緊褲腰帶節約鬧革命。
我說你們不知道了吧,我們家那位是搞音樂的,也算個搖滾青年了,人長得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性格也好,溫柔體貼起來能把骨頭都甜酥了,就說偶爾使點小性子,也是特招人疼的那種。
大夥聽得一愣一愣的,然後說:“那你們倆的關係還真是好啊”,我很自大的笑:“那是,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學玩兒結合,天天進步,為建設幸福生活奮鬥終生。”
且不說我借用的那些詞彙是否恰當,反正我真是那麼想的,要是能高高興興跟周小川過上個幾十年,我可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讓我怎麼著我都認了,可能是因為年輕,有股衝動,可能是當時我還沒怎麼意識到我對他的心思和情感傾向該怎麼定義,但那種感覺卻是真真切切的。
在上海求學的日子,我不常給家裡打電話,反正有我姐在,爸媽那兒我也挺放心,而和周小川通話的次數之頻繁則讓我後來想想都驚訝,那根本就不成比例,根本就沒有可比性,雖然知道那麼比喻不恰當,我還是覺得我有點娶了媳婦忘了娘。
大一的第二學期過得挺快,學習也好,生活也好,習慣了之後也就成了自然,但那時我沒想到接近學期後半段的時候會有什麼變故出現。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號,是個挺難過的日子,也是後來一切事態變化的開端,國家領導人胡耀邦去世,這對我而言也許本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可過後一想,那些讓我牽腸掛肚寢食難安的事情,那遠在千里之外讓我摸不著看不到的情況變化,都是由此為起點的。
那幾天,北京出現了自發的悼念活動,報紙上電視上相關訊息不少,半個多月之後,是五四大遊行,這時情況已經不妙了,到了五月十三號,天安門開始有絕食靜坐者,延續至五月二十號,七天間有三千多人參加其中,然後,終於在五月二十號,北京戒嚴。
我呆了,也慌了。
我並不怕動亂,出生在動亂年代的我對於瘋狂的社會早有見識,我怕的,是動亂包圍了周小川。他在北京,在暴動的中心地帶,我無法不時刻擔心他的安全問題,於是那幾天,我們的通話次數格外頻繁起來。
“開槍了!嚼子,真人,街坊大伯出門讓子彈打穿了褲腿,好在沒傷著皮肉,人嚇得夠嗆。”
“我爸把門給釘上鐵皮了,我倒覺得沒必要,建安裡還是挺安全的。”
“西單我可不敢去了,小溪跟小河也說先停止活動,等這陣兒過去再說。”
“馬路上有燒軍車的,你在電視上看見沒有?上海怎麼樣?你千萬注意安全啊!”
我一咬嘴唇,眼淚懸點兒沒掉下來,要是面對面,我絕對撲上去咬他一口,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惦記著別人?!
“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聽見沒有?!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就抱著炸藥包去炸天安門!炸中南海!!”
我喊的特大聲,幸虧當時旁邊沒別人,否則我肯定就進局子了,罪名是威脅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