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下半夜了,將近破曉。
夜行人謝未的路好像沒有盡頭。他不回徐府這個家,也不找地方睡覺,只是這麼走著,希望遇到什麼事情可以做。他不是個嗜酒的人,一向很少喝酒,近幾天喝了很多,喝到今天,覺出無味無趣來了。他打算明天就回河南本縣,那裡才是他的家,他還要繼續做捕快,效力於王素大人左右,與眾多弟兄朝夕相伴。從前這樣,他很快樂。以後如此,也必會快樂。
打定了主意,他安心多了。是不是該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快馬加鞭一路南下?京城大雪初晴,南邊怎樣呢,黃河有沒有結冰?
然而不知不覺想起了她。他這一走,從此天各一方,恐怕就永遠也見不著了。兄妹,兄妹,這兩個字快把他逼瘋了,就算是兄妹不能夠成眷侶,他也要在心裡想著她——這總不犯法吧?想起沈判,他從骨子裡羨慕、嫉妒他,羨慕嫉妒得骨頭都要裂了。逞著其實只有幾分的醉意,他狠狠地將自己摔在地上,摔得骨頭都疼了。
他躺在冰涼的地面上,仰望著星空,附近有人聲嘈雜,還有孩子的哭聲,在他聽起來那麼飄渺虛幻,他張開懷抱,好像徐荷書就在他面前,還穿著夏天他們初見時候的衣裳。
手就這樣揚著,忽然感覺到半空中一物向他砸來。
謝未應該萬分慶幸自己此時由於稍稍遲鈍了些,沒有滾開身子,讓這物墜落在地。他是用雙手將它接住了。
一經觸手,他立即感覺到這是個孩子。天上掉下個孩子!
出於捕快的職業敏感,他連忙坐起身,將這孩子抱好。定睛一看,這孩子不是別人,他認得的。
“白花!”謝未驚詫極了,連忙站起來向四周望了一望,沒有什麼人。
白花似乎還記得他,並沒有害怕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想來是從空中落下來還有點懵。他將白花抱在左臂彎裡,看準了他墜落而來的方向,提氣縱身,幾個蹬踏,就攀到了一方樓頂。這裡比別處都高一些,他掃視一遍四周,企圖發現是什麼人將白花扔下來的。
其實,當他看到白花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徐荷書在這裡。可是,白花怎會在她身邊,她又怎會用這種危險的方式把白花交給他?
按照常理,此時白花應該是和他的父母親在一起。可如果是他們,怎麼會把孩子從高處往地上扔?謝未躺在街邊沒錯,但是在暗影裡,人在高處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麼。
低頭看看屋瓦,有移動過和斷裂了的,是被踩踏過的痕跡。如此看來,輕功並不高明,卻又帶著孩子上了這麼高的地方,這是何道理?
再看看白花,皺著眉頭,明亮的眼睛裡充滿淚水,想要哭。“白花,是誰帶你來的?”謝未順著那些踩踏痕跡直追過去,哄孩子似的隨便這麼一問。
白花卻看著遠方,喃喃道:“媽媽要媽媽”
謝未倒有點驚訝,又道:“你爹爹呢?”
“爹爹,爹爹”
白花這麼一叫,謝未就有了定論。白花確實是和父母在一起,不知為何有這場變故。房屋到了盡頭,前面是一道街,對面是一片樹。謝未便跳在地上,繼續追蹤,他相信那人還走不遠。
這晚,孫茯苓應邀出診沈府,他走之後,方愛與白花仍然安睡著。
京城的深夜和許多地方的深夜一樣,是竊賊出沒頻繁的時候。方愛不懂武功,而白花是個孩子。一個賊盯上了他們。
這賊有著不錯的功夫,每隔幾晚就會出來作案,鬧得五城兵馬司的官員五個方位出動,要緝獲此賊。這賊不偷金銀,只偷女子。是為採花賊。
上到官宦、王侯家的千金、丫鬟,下至平民百姓的小家碧玉,這賊都不放過。採花賊應有的特長技能他都有,在受害者的家人看來,他就是乘風而來,駕雲而去,完全摸不著蹤影。這賊不是沒有失手過,有一晚他去偷一個侯爵家裡的小姐,被連日來暗中嚴密防範的侯爵大人撞了個正著,數十親丁將他團團圍繞,天羅一般籠罩著他,他卻仍然奮力逃了出來。數一數身上流著血的傷口,二十五處。命險些丟了!
但他不屈不撓。
他熱愛這件事,絕不肯放棄。
擄來的女子,淫辱完畢視心情好壞再做處置。他倒是不殺這些女子,有的被他丟在原地,有的被他好生放了,自然也有不甘受辱而自盡的。沒有留在身一個。他最喜歡的一個也不過在他身邊呆了五天。他不希望自己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佛祖說過,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