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個想的,是東坡肉。”一直沉默的楚炎,驀地丟下一句話,顯得突兀。
兩個侍衛互看一眼,微微愣了愣,方臉侍衛不覺笑道,倒是沒指望楚炎回答,如今有些尷尬。“東坡肉?那好像是很好吃呢,我也饞了呵”
“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山上,山下送來的牛羊肉夾饃還有幾分熱氣,已經用了心了,你想想看,在大營還是熱的,到山上早就冷了呢。”
矮侍衛拍了拍圓臉侍衛的肩膀,說完這一句,又起身巡邏去了。
一堆積雪,從高大的松樹上,落下,散開在楚炎的肩頭。
他不知為何,凝重的面容,猝然變得輕鬆下來。
東坡肉。
他想念那個人親手做的一盤東坡肉。
原來,當真適合他的並不是看似美麗的卻遙不可及的感情,而是——如此實際又甜蜜的感情。
琥珀跟他說,一年之後,給她答案。
他一開始不懂她說的話,也不清楚,自己能給她什麼答案。
還差幾個月就滿一年了,如今看看,是他疏忽了那個人,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如今想的就是,早日下山回到桃園。
他想要見到的人,已經不知何時,不知從哪一個清晨,還是哪一個黃昏,還是哪一個深夜開始,走入他的心裡了。
三里之外。
一千八九的將士們,全部依偎在一起取暖,如今生起了火把,但因為下雪的關係,火把又熄滅了。
將士們雖然不敢違抗將領的命令,但內心裡都有了各自的想法,飢餓,寒冷,疲乏,早已折騰的一個個面如死灰,身心疲憊。在這樣的天寒地凍的山上,睡不著,吃不飽,山上偶爾抓住的獵物,也無法滿足這麼多年輕將士的胃口。
更別說今早有了三個逃兵,試圖下山,被將領逮住了,毫不客氣用軍法處置,當場就斬殺了。
如今的氣氛,緊張又不安,悲傷又無奈。
“王爺。”
武將起身,走到軒轅睿的身邊,重重嘆了口氣,坐下。
那個俊朗男子,倚靠在樹幹上,俊顏冰冷,合上眼眸,宛若歇息姿態。由於後防帶著足夠充實的糧草,所以各個將士身邊不過帶了一個行走方便的水壺和一頓乾糧罷了,這樣算來,已經是三頓沒有著落了。
“難道我們要死在黑山上嗎?”
武將無可奈何的喃喃自語,身邊的寒冷,源自天氣,源自山路,源自黑夜,源自寒風,源自冰雪,冰封了每個人的心。
軒轅睿很清楚。
對方不是要他們死。
只要他們投降,就能得到充足的糧食,可以馬上下山,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似乎武將的話,他沒有聽到。
他太性急了。
結果,什麼都得不到手。
他再怎麼不願,終究要認輸。
太陽昇起來了。
冰雪的山,浮起一陣陣的白光,一眼望過去,更覺得刺骨的寒冷。
琥珀洗漱之後,獨自褪下身上的衣裳,取出乾淨的白布,一圈圈纏繞上自己的肩膀,咬牙打上一個結,其後穿上一件件衣裳,繫上紅色連帽披風。
她走出帳內,獨自站在練兵場上,不遠處有士兵走動,整整一夜的積雪,讓行走愈發艱難。
黑髮被吹散,她在冰雪覆蓋的天地之中,更像是一朵鮮紅的花兒。琥珀久久佇立在寒風之中,如今雪早已停下,但卻更冷了。
“軒轅睿,你還不放手嗎?”
她低聲細語,宛若說給自己聽,她無聲抬起頭,淡淡一笑,那笑意實在太微弱,很快就被寒風吹散。
輸贏,勝敗,就那麼難以放開嗎?看得太重,才會輸的慘痛。
“琥珀小姐,你還是進賬休息吧,外面風太大。”
司馬戈不經意瞥到琥珀的身影,疾步走上前來,勸解道。
“司馬將軍,我要上山。”她的嗓音依舊聽得出幾分虛弱,但很篤定。
“你的傷——”司馬戈也不太放心,眼前這個少女看起來愈發清瘦了,血色全無,簡直比白雪還要蒼白,別說走那麼一段山路,站在風中都快要倒下一般的羸弱。
“不礙的。”琥珀淡淡一笑,神色自若。“如果將軍不放心,就陪我一道上山去。”
司馬戈悶聲嘆了口氣,沉默了許久,望著她。
“王爺,將士們都沒什麼力氣了”
武將沉聲道,面色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