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他一邊借坡下驢“答應”了曹太后的命令,一方面非常謙恭地推讓了些權益。他也下詔——“稱親之禮,謹遵慈訓;追崇之典,豈易克當。”他沒有接受趙允讓稱皇,三位夫人稱後的指令,但保留了稱親。
看著很得體,另有小動作。他把趙允讓的墳升格為陵園,再以園立廟,考慮到後面宋朝的皇帝們都是他的子孫,從此後四時祭祀不斷,已經和皇帝的規格一模一樣。
趙曙終於如願以償了,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情沒過兩天,整個幕後經過就被呂誨查了出來,寫成公文,大白天下。我們先不要管他用了什麼手段,先看看是怎樣的經過。
照例還是有正史版、真相版。先看官方的正史。
正史裡說,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正月二十一日這天,中書省官員們在垂拱殿向趙曙彙報工作,什麼事不知道,規格很隆重。韓琦當時正在祭祠,特意把他叫了回來。這時全體宰執到場,由歐陽修寫了兩份詔書,交給了趙曙一份。另一份在中午時分,由一個太監送回了垂拱殿。
上面有曹太后的簽押。
韓琦、歐陽修等人相視而笑,任命趙允讓夫婦為皇為後的詔書就這樣到手。正史部分就是這樣,它把最重要的環節,即曹太后是怎樣簽字畫押的都省力了,一個字都沒提。
透過呂誨的公文,我們可以知道真相。
那是在事發的前一天,正月二十日,曹太后和趙曙在天章閣設宴款待群臣賞桃花。當時趙曙和宰執大臣們輪番進酒,大太監蘇利涉、高居簡推波助興,曹太后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醉眼矇矓中,趙曙走到她的榻前,手持一份詔書,請她簽押。她真的醉了,沒看詔書上寫的內容,就畫了押。
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她怎麼會想到堂堂的皇帝、首相、宰執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來矇騙她一個寡婦人家!
這就是我一直在罵趙曙是個賤人的原因。一個人可以去殺,去偷,去搶,甚至去做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魔王如朱溫,那些雖然可恨,但不讓人鄙視。那是陽剛式的犯罪,我做了,怎麼著!可趙曙這種人渣是躲在陰影裡,想做又不敢,不做又難受,只好鬼鬼祟祟地下軟刀子,最可惡的是做了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他後面的作為才更讓人作嘔。
面對呂誨把事情挑白,公之於眾的做法,趙曙害怕了。他不是怕他老爸的皇考身份再起爭議,畢竟他是皇帝,他在五天之後就宣佈濮議到此結束,這件事定案了。他怕的是後世史書上他的名聲,壞事做完了才想到毀屍滅跡。
他首先想到的是和稀泥,先去安撫呂誨、範純仁、呂大防三位言官。這三個人自從曹太后的旨意生效之後,立即就交還了御史的敕告,回家抗議了。趙曙急忙派人把敕告送還,要求他們回來上班。三人說回來可以,但邪議必須廢除,歐陽修等人必須法力。
“與修理不兩立,修苟不黜,臣等終無就職之理。”
這就麻煩了,擺明了是和宰執集團勢不兩立。趙曙要做的就是把這兩方面擺平,這時才真正顯露了他的智慧。事情到了這一步了,他居然還想著和解。
趙曙把韓琦、歐陽修叫來,三人秘密面談,核心問題就一句話——愛卿們,言官寧死不低頭,你們怎麼辦?
韓琦的回答只有一句:“臣等是忠是邪,陛下自然知道。”
透過這一句,韓琦終於表達了自己的怒火。幹嘛,卸磨要殺驢嗎?這時想要的都得到了,開始想著挽回影響,就要順著言官來糟蹋我們?!門兒都沒有。
歐陽修身為大才子,說話就有條理溫和得多。他這樣說,“御史以為理難並立,那好辦。如果臣等有罪,就留御史;若陛下以為臣等無罪,則取聖旨。”
取聖旨做什麼?開除御史啊!
事到如今,趙曙終於明白了皇帝是怎麼一回事。那名義上是手握乾坤,翻覆天地,像神靈一樣無所不能,其實要比一介平民更加受制於勢力。
沒有勢力,就沒有支援,沒有支援,就失去一切。做皇帝的人,更加沒法背叛自己的標籤。為此趙曙只能下令把呂誨等三人貶出京城。但他清楚,這三個人是無罪的,猶豫再三,他叮囑歐陽修,“不宜責之太重。”
別太過分了。
歐陽修沒聽見,趙曙的戰爭已經勝利了,他和韓琦的戰役才剛剛開始。一定要把言官們徹底打倒,不然倒黴的就會是他們自己。可是談何容易,趙氏王朝的政府環環相扣,每一個環節都相互制約,在理論上誰也別想坐大。具體到罷免御史,就得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