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的聲音報平安,一邊把昨日剝的白豌豆淘洗乾淨。他今天看不到陸爹,也沒有再像個小娃娃般哭哭啼啼,似乎有種接受現實的認命感。
將嫩豌豆下鍋煮到裡外熟透、入口即爛的程度之後,轉成微火慢煨。然後四郎就走去了殿下旁邊坐下,隨意的翻看堆成小山的竹簡。
殿下看他一眼,並不去阻止,反而指了指旁邊那一摞沒看過的,道:“幫我把那些都理一下吧。”
“哦。”四郎爽快地答應下來,順手把書簡全都按照輕重緩急,分門別類放好。
槐大提著一副血水滴答的豬肚和腦花進來,抱怨道:“小主人,你崔師兄也忒急了點。今日這樣大的雨,還趕著搬家過來哩。真是一日都等不得。鬧得前頭大堂裡全是泥水。”
四郎把一沓竹簡摞好,隨口應道:“沒什麼,本就是昨日商議好的。師兄要搬到前面樓上二層住一段時間。”
槐大見殿下沒有說什麼,便不再吱聲,將豬肚和腦花去盡血絲,全放進廚房鍋子裡吊著的老雞湯中。煮熟後,就挾起來切做小顆粒,製成餡子待用。
山豬精幫忙把糯米淘洗乾淨,上籠蒸熟,粉條也發好。
四郎盤腿坐在炕上,繼續幫殿下分竹簡。全都分好之後,他就拿著跟陸爹有關的那一疊,像條小狗一樣,把自己蜷在殿下身邊,一片片反覆看來看去。
看了一會兒,聞到嫩豌豆和肉湯的香氣,兩個人的肚子都開始咕咕直叫。四郎便起身將糯米飯、粉絲、熟豌豆全都盛入碗內,澆厚厚一層肉餡,灌上骨頭鮮湯,加少量醬油、醋、油辣子,以及味精、胡椒麵、蔥花,很快,一碗色澤醒目,麻辣鮮香的豌豆羹就做好了。
給殿下也盛一碗,兩個人對坐著吃。
“好香好香。這是在吃什麼呢?”崔玄微的鐵衛,那個叫做老莫的聞著香味,溜達進廚房。
四郎起身給他盛一碗豌豆羹遞過去。老莫也不客氣,坐下來就吃。吃完抹抹嘴,言簡意賅地傳話說,自家主人勞煩再送幾道精細好飯食往他們住的客房去。還特地不忘囑咐一句,宇文公子愛吃鴨菜,請胡老闆莫要忘了。
“放心吧,且忘不了呢。還按這幾個月的慣例,做只鴨子送過去,保管是客人沒見過的新鮮菜式。”四郎答應下來,扭頭見莫大挺自來熟的樣子,就問他:“你家的那個,嗯,侄少爺,為什麼這樣喜歡吃鴨子呢?”
侍衛老莫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有些曖昧的低聲說:“我們侄少爺複姓宇文。宇文閥被犬戎攻打時,送他去那邊做質子。那些犬戎人和宇文閥互相征戰多年,結下了血海深仇,如今得了一個宇文家的質子,開始還能以禮相待,等宇文閥被臨濟宗捨棄,家業衰敗之後,便將這已經再無用處的質子送去做了軍奴。總之大約吃了不少苦,很受了些非人的待遇。
後來有一日,我陪著將軍夜襲犬戎帳篷,那晚犬戎人正在舉行宴會。無意之中就看到昔日的宇文閥四少爺被被一隻雄鴨子撲在屁股上,且以尾作抽疊狀。”說到這裡,老莫黑黃的臉上露出一點紅暈,似乎很不好意思。頓了片刻,他旋即正色道:“將軍一怒之下,殺光了在場的犬戎人,許多參會的犬戎貴族死的時候,孽根都還是硬的。那些犬戎人可真是會糟踐人的畜生!據說是因為鴨肉性寒,所以趁其與軍奴相交,臊水未出的那一瞬間殺死,吃起來肉質就會特別的鮮美。這種鴨子也因此成為犬戎貴族中風行的一道名菜。不知道是不是在軍營中和鴨子結了仇,宇文少爺每年總要吃掉七八百隻鴨子。不過,除了這點古怪愛好之外,侄少爺為人極好,性情也柔和,我們都很喜歡他。”
四郎聽得目瞪口呆之餘,又覺得有些奇怪。這老莫似乎對宇文公子有些愛慕的意思,可若真是如此,又怎麼會將他不堪的過往如奇聞異事般講給他們幾個外人聽呢?
總覺得老莫的言行舉止有自相矛盾之處。
等老莫離去之後,殿下放下手中的竹簡,皺著眉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說道:“最近小心些。你那師兄身邊的人有點不對勁。看著像是被人下過咒。”
☆、190·懷胎鴨3
到了午後;綿綿的陰雨總算停了一陣。天邊有半拉太陽有氣無力的掛在那裡;慘白的光線落在路上積起來的泥水窪中,到處都是亮晃晃的反光;地上反而比天空要明亮一點。
山溪漲起來了;水裡釣出來的大螃蟹,取蟹肉蟹黃加入酪一般的濃白雞湯裡調和燒透。剖開的雞鴨腦子下入油鍋裡,加蔥姜料酒;精鹽,白糖;再用上次烤肉剩下來的胡椒粉稍滾一下。揀出蔥頭薑片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