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一樣捂好褡褳;慌忙衝著四郎打手勢;叫他小點聲。“什麼這東西這東西的,該呼為祥瑞才對。”
四郎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夜光卵雖然少見;可四郎總覺得所謂的“祥瑞”古怪而不祥;對其半點興趣都無。
馬婆子湊近了小聲說:“胡小哥,都說沒有你做不來的菜。你看看,這夜光卵究竟該如何烹製?”
“烹製?”四郎詫異道。馬家不是指望著夜光卵升官發財嗎?怎麼忽然又肯煮來吃?
馬婆子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神情間看似毫不在意,暗中卻帶出點誇耀的口吻來:“我兒得了一位貴人的青眼;要把這夜光卵獻與他。若是一枚獻過去倒也貴重;只是如今這一大包;家裡神鴨又還在下老話都說物以稀為貴,若是一大框抬過去,便掉了身價。還是我大兒有見識,就說乾脆獻上一隻神鴨給貴人。只是,小門小戶的,哪裡見得貴人面?老二聰明,家裡的小三也不賴。神鴨有門路獻上去,一則這是實打實的祥瑞,二則也是般兒有本事,不知怎麼就搭上了將軍府廚子的線。那邊的意思,是先將鴨蛋做成菜獻上去,將軍吃得高興了,問起來,我們再獻上鴨子。免得大喇喇的送過去,又是龍蛋又是祥瑞,只怕將軍為了避嫌也不肯要。”
他兩個說這話,大堂裡又有客人叫了一盤涼拌松花蛋,四郎忙著給客人上菜,隨口附和了一句:“嬸孃說的極是。不過,您帶了好大一包來我這裡,莫非是想都做了菜?”
馬婆子小碎步跟在他後面,連連點頭:“要不說胡小哥聰明呢,真正一點就透。我琢磨著,將夜光卵都給了將軍府的廚子,到底不是知根知底”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你小人兒一個不知道厲害,大戶人家裡的老爺太太都和氣,就數管事最可惡,一層層盤剝下來,說不得我家獻上去的五個夜光卵裡就會混雜上五個普通鴨蛋了。剩下的都進了那些人自己口袋,或吃或賣。”
四郎在大堂裡穿梭著給客人上菜,轉身時微不可查的輕晃了一下,閃開剎不住腳撞上來的馬婆子。
“少年人慢點慢點,做什麼事情都不要急慌慌的。”馬婆子被四郎扶住站穩後,反皺著眉教訓他。
“這老虔婆真討厭。”兩個夥計在旁邊小聲嘀咕。
四郎急著送菜,壓根懶得理她,只說:“嬸孃果然經過事的人,說的都是正理。旁人再想不到這上頭。”大戶人家裡,若是主家手段稍軟一些,的確有奴大欺主的事情發生。不過,若不是自己心中有鬼,多半想不到這上頭去。自己心裡有什麼,就能看到什麼,這話果然不錯。
馬婆子沒聽出別的意思,還以為是在恭維她,一發得意起來:“胡小哥,嬸孃冷眼瞧著,你是個好的,手藝自不必說,行事也大方,不像那起子破落戶眼皮子淺。”
兒子做的那些糊塗事,馬婆子哪裡不清楚?街坊都被逼著高價買過他家的灌水鴨子。市井間多是些粗人,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還有夜裡朝馬家扔石塊潑糞水的。唯獨有味齋不動聲色,付錢爽快,也不在背後道人是非。馬婆子一家最歡喜這樣的冤大頭做鄰居。最近其他街坊都不愛搭理他家裡的人,兩相對比之下,自然顯得態度一如往常、不冷不熱的有味齋眾妖也和藹可親起來。
將褡褳往四郎跟前推一推,馬婆子道:“如今胡小哥就再幫嬸孃一個忙。”然後,她也不管四郎答不答應,自顧自地說:“這夜光卵誰也沒吃過,不知道味道如何,若只是普通鴨蛋,我琢磨著,恐怕斷橋鎮裡唯獨胡老闆您能做得叫貴人滿意了。”
四郎拿出一個夜光卵細細看,在白天明亮的光線下,不過一個普通的鴨蛋罷了。
以為四郎不肯幫忙,馬婆子上前一步,語重心長地勸道:“胡老闆要想清楚,這件事若成了,你的好處可是說不盡的——將軍府賞的金銀我家全都分你一層,若是日後我兒發達了,也必定不忘記提攜你一把。弄你去貴人府中做個廚子,可比現在好太多。再有,胡小哥若是肯接這趟活,先給五兩銀子做訂金,如何?”
四郎將鴨蛋舉在面前端詳片刻,又對著日光照了照,終於笑著擺手道:“我聽人說,夜光卵可是龍蛋啊,不成不成,可不敢動手。日後龍王怪罪下來,我就是殺害他子孫的罪魁禍首啊。”
馬婆子不曾想自己好話說了一籮筐,胡老闆居然並不動心,如今又被說中了心思,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再次滿臉堆笑道:“唉,怎麼會找胡老闆呢?龍王要怪罪,便怪我老婆子好了。對了,頭前不是還有一個閒漢嚷嚷著吃龍蛋呢。怎麼到了胡小哥這裡,就一點少年人的血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