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如今也算是寒門在朝中的代表人物,是儒教勢力的中堅力量。可如今為了自家的香火,少不得也要求諸於神佛。這才是人家許大人的聰明之處——做事從不做絕,與哪一派的勢力都能搞好關係,既不像一些儒生那樣敵對佛道勢力,也不像一般的寒門官吏那樣仇視士族。
因為這個緣由,初八這天上午,四郎忙完了有味齋裡的事,就帶著一條大狗坐上許家來接的馬車。
行到半山腰,車子就走不動了。原來前面山道滾下來一塊巨石,把馬車都堵在半路上。要到山頂的大佛寺去,還請下車自己走。
山道崎嶇難行,而且積雪路滑。許家的女眷中還有孕婦,當然不能這樣魯莽行事。但是就此下山吧,這群想兒子想瘋了的女人也不甘心。據說臘八粥有促進生長繁育的功能,所以許府才眼巴巴的非要來大佛寺施粥,還指名請有味齋的胡老闆熬煮。
眼看著天色已近黃昏,許家的女眷就先歇在半山腰的一個茶棚裡。茶棚被屏風隔成兩半,還點燃了薰香,鋪上了地毯。茶棚前支了三口大八印鍋。見到許府已經準備停當了,四郎就挽袖子上前熬粥。
正在熬煮呢,忽然聽到屏風後面一陣騷亂,然後轟的一聲,不知道誰把屏風推到了。
從屏風後面披頭撒發的衝出來一個美貌夫人,抓著旁邊一個女人的頭髮廝打。
這位夫人也許原本長的也是極美貌清麗,此時卻面目猙獰得把一個女人按著地上,一邊撕扯她的頭髮,一邊踢打她的肚子,嘴裡大聲罵著:“不要臉的狐狸精和孽種都去死去死!我叫你得意!叫你不要臉!”也不知道這個貌似柔弱的美婦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旁邊幾個健壯的僕婦都拉不住她。
下面被她壓著打的女人蜷縮著,努力護住肚子,但是也漸漸從腿間流出了鮮血。
剛剛從前面檢視路況回來的許大人聽了僕人的稟報衝了進來。見此情景,一腳踢開那位打人的美貌夫人,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抱在懷裡,焦急的問:“眉兒,眉兒,你沒事吧?”
那女子雖然不如夫人美貌,卻很有一股子楚楚動人的味道,尤其是一頭烏髮,濃密黝黑,看得出來主人常常細心呵護,只是如今卻被那位夫人拔掉了一大把。此時,她慘白著一張俏臉,悽楚的說:“柏哥哥,對不起,孩子”說完暈了過去。
那夫人被踢了一腳,彷彿如夢初醒。她也蒼白著一張小臉,眼淚盈盈欲落的跪在地上說:“老爺,這這不是奴家做的啊。”
許老爺橫了她一眼,怒喝:“我親眼所見,不是你還會是誰?”
沈氏渾身一哆嗦,不知道是被他的音調嚇到了,還是想起什麼可怖的事情。她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抱住許老爺的腿哭訴:“老爺,這麼多年您還不瞭解月容嗎?這些事真的不是奴做的啊。”
似乎被她的眼淚和溫馴的姿態打動了,許老爺緩了緩臉色,問道:“那你說說是誰做的?”
沈氏渾身顫抖著說:“老老爺還記得那些死鳥嗎?是月熙妹妹是沈月熙來複仇了。”說外捂著臉哭起來。
許老爺臉色大變,怒斥:“無知蠢婦!明明是你嫉妒眉兒,此時又來妖言惑眾!”沈月熙是他的死穴,以前有僕人不小心提起這個名字,都會被拖下去打死。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沈氏尖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就是想要弄死你的眉兒,我也不會親自動手!提到沈月熙你心虛嗎?許伯元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沈家的列祖列宗不會放過你的!許家活該斷子絕孫!”
說完從衣袖裡扯出一串血淋淋的東西往許老爺臉上擲過來。
☆、44·臘八蒜3
因為許夫人居然把一串穿在一起的鳥屍扔到了自家夫主臉上;於是大家都認同她大約不是被靨住了,就是被什麼東西附了體。不過;許夫人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態度良好的給眉姨娘賠了不是。而眉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倒是挺耐折騰,被瘋狂狀態下的許夫人那麼踢打,居然只留了灘血,依然頑強的待在他孃的肚子裡沒有滑胎小產。喜得許大人直念老天保佑。
不過許大人到底還是擔心眉姨娘肚子裡的那塊肉;又被許夫人勾起了些不愉快的記憶;便不打算上山施粥浴澡了,勒令全家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忽然下起了大雪。這雪下起了可真是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就沒過了行人的半個腳掌。雪花一飄,大風一刮;馬車裡柔弱的眉姨娘又嚷著肚子疼,許大人沒有辦法,只能派僕人去前面看看有沒有落腳之處,然後又派出身邊的得力侍衛先騎馬下山,請城中的大夫上山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