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道士面相一貫嚴肅,此時冷著臉說:“食五辛之物便會助長嗔恨心和。五戒之一;嗔恚是三毒煩惱。都是修學路上的最大障礙。況且蔥、蒜、韭菜本就穢臭,放進鍋裡面一炒,味道更是渾濁!十方天仙,嫌其臭穢,鹹皆遠離。 諸餓鬼等,因彼食次,舐其唇吻。有什麼好可惜的。”
適逢亂世,妖孽叢生,當時的人自然是很相信這些的,特別是在這些斷橋鎮居民已經對兩位仙長的法力深信不疑的時刻,瘦道士這句話對眾人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店裡的客人吃韭菜肉餅和香爆小龍蝦吃的正香,此時被他這麼一說,都覺得後背發寒,總覺得面前的桌子上似乎真的蹲坐了些腹部鼓脹下垂的餓鬼,他們原本爬在地上撿拾客人漏出去的食物殘渣,可是因為被五辛之味說吸引,便跳上了餐桌,湊到大口吞嚥香辣蝦的食客跟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好幾個客人不知怎的,都忽然恐懼的大叫一聲,一下子掀翻自己跟前擺滿飯菜的桌子,呼的一聲跑了出去。剩下的客人也覺得嘴裡的飯菜沒滋沒味起來,隨後也陸陸續續離開。
店裡客人本來就不多,這麼一來就只剩悶頭大吃的劉屠戶,嘴裡嚼著韭菜肉餅的呆行者和兩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小和尚。
呆行者也是古怪,他比道長後進來,卻一點沒有那樣大的動靜,只像一隻癟瘦的餓虎般,安靜地蹲踞在角落裡。唯獨第一群人衝出去,說要帶兒女給道長做侍從時,他的眼睛倏忽睜開,裡面爆射出精光,然後又被耷拉下來的眼皮,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後來第二群人被瘦道士做出來的幻覺嚇跑之後,他就一把抓起一桌客人剩下的韭菜肉餅,大口吃起來。看起來越發像個假和尚真乞丐了。
瘦道士環顧大堂,在剩下的幾個客人身上略作停留,就收回了目光。
“師弟,你可真是”胖道士看到客人幾乎走光了,很是愧疚的對大堂裡的槐大拱了拱手:“我兄弟二人上次來有味齋還是五十年前,修行無歲月,如今難得下山一次,忽生感概想要舊地重遊,誰知卻驚擾了店家的生意,這可真是對不住了。”已經不怎麼胖的胖道士如今一發的慈眉善目,鶴髮童顏,精神奕奕的模樣的確有點世外高人的架勢。
槐大笑面相迎的走了過去:“仙長何出此言。您二位多少貴族之家都請不去的,今日竟然貴足履賤地,真是給有味齋天大的臉面。呵呵,”槐大話鋒一轉:“不過我們開食肆的,本身就講究的是對口味的執著,一切只按照客人的吩咐和喜好來辦。若是供養出家人,那菜裡就絕對不見半點葷腥。”
瘦道士皮笑肉不笑般扯動了一下臉皮,說道:“那就好。”然後率先往屏風後的雅間走去。
此時窗外正下著雨,雅間裡光線不足,顯得尤其的幽微昏暗。
瘦道士皺著眉,揮了揮手衣袖,四郎就看到從他的袖子裡鑽出來幾道黑影子,把屏風搬開,窗戶開啟,又把雅間裡多餘的桌椅都騰挪開,這麼一折騰,連帶著大堂裡都敞亮了幾分。
“不知兩位仙長要來點什麼?”四郎等他們安定好,這才走過去詢問。
瘦道士忽然眯著眼睛看了看他,轉頭疑惑的問槐大:“這是你孫子?長的倒機靈。”
四郎出現在太和山裡的時日本就不長,又是和白橋鎮一起悄沒聲息消失的,知道他的並不多,肯記得他的除了劉屠戶一家,和山裡幾個小妖怪,就在沒別的人了。而饕餮在這五十年來成日宅在後院,對外的事物基本是槐大在打理,兼任大廚和掌櫃的,所以,大家雖然知道有味齋有個神秘老闆,可還是把槐大當成是主事者。
瘦道士對男人沒興趣,早忘了四郎這麼一號人物,看四郎也不像是下人,就以為是槐大的孫子。
“豈止是機靈啊。簡直是鍾靈毓秀,靈氣逼人。一看就是修道的好苗子。”胖道士樂呵呵的抬起頭,不住上下打量四郎:“我恍惚記得,五十年前這店裡的老闆也是一個極漂亮的少年,做菜手藝又好。唉,和這孩子倒長得很像呢。對了,當年那個老闆呢?我恍惚記得姓姓胡?”
以道士的修為,當年並沒有能看破饕餮下在四郎身上的幻術,那個錦衣人也沒有將這種機密之事告知於他,所以他也只以為四郎是個長得好一些的凡人而已。後來他身邊美貌少年越來越多,漸漸就把四郎忘記了。這時候見面,只覺地眼前少年面熟,卻決計想不到別的上頭。畢竟,敢在臨濟宗眼皮子地下,光明正大開店鋪的妖怪不多,而有這般能為的都是心高氣傲的大妖怪,那少年麼看著不像。
槐大呵呵一笑:“五十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