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和尚大驚失色,瞪大眼睛佩服的看著四郎:“想不到胡施主也是這樣有慧根的人,怪不得師父對你另眼相看。專程叫我送鹹金棗過來,說是你肯應允的話,就能了結他那段前塵往事。”
四郎覺得這個小和尚實在有趣,笑著搖搖頭:“我都是胡謅的,哪裡有什麼慧根?再說,你師父給我送金棗,也不是因為我有慧根總之,今日有勞二位小師傅。雨天路滑,在我這裡吃些齋飯再走吧?”
“謝謝胡施主。”戒嗔也不推辭,禮貌地向四郎道過謝,就拉著師弟戒吃四處張望,想要尋一張桌子坐下。這戒嗔雖然長在野廟裡,卻比山裡孩子文氣得多,無野相,舉動間看得出有貴氣,既然沒人教導他,只能說是血脈的作用了。
店裡客人稀稀落落幾桌。多數是些高談闊論藉以消磨時間的閒人,有不得志的窮書生,也有年節裡不上工的泥腿子,這些人只點些檀香橄欖,蜜餞嘉應子,苔菜小麻花,茴香豆一類的佔住嘴,偶爾幾個趕路的客人,進來要些包點湯餅、饅頭冷肉打包帶走。
一碗老鴨子熬出來的豬血湯,一盤炸成章魚觸鬚形狀的血腸,外加幾個酥黃的韭菜肉餅,一盤牛乾巴。劉屠戶獨自坐在桌邊,也不和旁人搭話,只低著頭吃。
戒嗔的目光在他身上略作停留,就拉著師弟在離劉屠戶最遠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跑堂的活計過去問他要吃什麼,不顧身邊師弟對著劉屠戶跟前的桌面投過去的垂涎目光,戒嗔雙手合十道:“有勞施主了,來三個白麵饅頭就好。”
跑堂很快就把饅頭送上來,還額外加了一疊虎皮毛豆腐,一盤炸熘素魚。
毛豆腐用菜籽油煎得表皮金黃起皺,不用五辛之物,只加鹽,糖,秋油燒熟後,顛翻裝盤端上來的,正吱吱叫著直冒油。
素魚是將豆腐皮,薯泥,香菇絲,筍尖絲,香乾絲等包捲成型,經炸呈金黃色後,以素汁勾芡熘制而成。為了逼真,四郎還用南瓜泥點了魚眼睛。
戒吃小和尚年紀還小,看見這噴香的素魚,歡叫著“魚魚”,上手就抓。被戒嗔啪的一下打掉了手。
戒嗔師兄打不成材的師弟是真打,並無絲毫脈脈的溫情在裡面,所以這一下著實有點疼。
戒吃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立馬開始哇哇哭。大有掀翻屋頂的架勢。
戒嗔再怎麼老成,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而已,哪裡耐煩哄這樣的毛孩子,嫌他煩又甩不脫,於是怒氣衝衝的換到桌子另一邊,不想搭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戒吃。
戒吃哭一陣,又自己可憐巴巴的一點一點繞過桌子,依偎到戒嗔身邊去了。
四郎在旁邊看著,情不自禁就想起了當年的趙二少和他的小跟班水生。恐怕這也是呆行者為何會收養兩個男孩兒的原因吧?
和尚沒有孩子,收的徒弟就算是養子。凡人總把後代視為本體生命的延續,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想要在下一代身上找補回來。這也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總歸是不同的。
正是上生意的時候,四郎也沒工夫再繼續關注兩個小和尚,就回廚房拾掇食材去了。
廚房裡新倒了些才開河的江蝦,江魚。都是山裡的水獺清洗乾淨,挑去蝦線送來的。
四郎只把江蝦入油鍋炸至外殼酥脆後撈出,與豆豉香辣醬炒香,最後開大火倒入韭菜快炒幾下,一盤紅綠相間,外酥內嫩的爆炒河蝦就做好了。吃的時候不需要剝殼,下酒最香。
爆炒河蝦的香味伴隨著炸辣子嗆人的氣味飄了出來。是叫人忍不住一邊流淚一邊大呼過癮的迷人感受。引逗著好些坐在大堂裡喝酒的閒客,也跟著點上一盤,就著小酒慢慢吃喝。
四郎送菜出來的時候,敏銳的發現大堂裡的氣氛不太對勁。不動聲色掃視一圈,沒什麼異常,只多了一個枯瘦的行腳僧和兩個鶴髮童顏的道士。
兩個道士先來,進門口就四下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看到四郎出來,二道眼睛一亮,互相打了個眼色。
雖然過去了五十年,兩個道士的變化並不大,四郎看他們一眼就記起這是何方神聖。
只是原本年紀不輕的胖瘦二道,經過五十年的歲月摧折,不僅不顯老,反而體態勻稱起來,似乎渾身都充滿了勃勃生氣,有一副出家人特有的難以言喻的健康。炯明的眸子在雨天不甚明亮的光線裡散發著柔和慈祥的光輝
——看上去就叫人肅然起敬,這兩位必定是修行極高,能夠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吧。
行腳僧和他們前後腳進店。若是沒有那件破破爛爛的僧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