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大哥,我們是第一次,也不容易啊,您看,能不能放過我們?”
那人拿著錢,便笑邊掂量,說:“都說不容易,你說我們容易嗎?”
“大家都不容易。”老曹笑說,“都是混飯吃的,您就可憐我們,當作施捨碗飯給我們吃。”
“你這老同志,看你的樣,也是革命過,扛過槍的吧?知道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以為你是扛過槍,革過命的人,要犯了法,照樣得按照法律辦事,該怎麼樣辦就怎麼樣辦。”
“大哥,法在您手裡,您說怎麼辦還不好辦啊。”
“那好,貨物全沒收了。”
這時,車上的人喊叫:“報告隊長,車廂煤下面埋藏有貨。”
隊長奸笑道:“看見了吧,你們這是走私啊,我可以把你們抓起來,送公安局去。”他朝車上的人說道:“把所有的走私貨扣留下來。”
老曹和老洪再也不敢出聲了。貨沒收了,人千萬別讓他們抓去。老曹心裡有數,他們不會抓他和老洪的。事情過後,兩人說起這事,老曹蠻有把握地說,都是我們事先準備了那一千塊錢,及時送給了那頭,才沒把我們抓去。
車廂煤下面埋藏的走私手錶、三用機,被工商人員全部挖了出來,沒收去了。兩萬多塊錢,老曹和老洪全沒了。他們怕被廠裡知道,廠領導知道了那才是大禍臨頭,廠裡一定會開除他們的,他們也就丟了飯碗,幾十年工齡就沒有了。兩人劫後餘生,想起這次走私,心有餘悸,於是收山再也不敢走私了。
過了幾十年,海生才聽父親老洪說起他和老曹的這段冒險經歷。
海生左手腕戴著日本精工手錶,口袋裡裝著玉梅送的手帕回到了學校。那時班上的許多同學都戴手錶,他戴只表也不奇怪。有了手錶,就知道時間,晚上讀書的時候到了十一點,就知道該回去睡覺了。
到了快要參加高考的時候,老師抓得很緊,凡能搞到手的全國各地的高考模擬題複習題不論是數理化語文政治老師,都是發了又發,讓學生搞題海戰術。場部一個星期最少放一場電影,老師要求參加高考的學生都不準去看,晚上必須留在教室裡自習。可是也有一些學生不管老師的要求多麼嚴,每場電影照看不誤。海生很少去看電影,只有最熱門的日本電影《望鄉》和《追捕》他去看了。看《望鄉》真是轟動了全農場的人,人們對於電影上演那種男女在一起睡覺赤裸的場面感興趣,並不關心電影反映的是什麼主題。海生記得那天聽家在場部的同學說,下午三點多總場中心廣場早早就擺滿了凳子。到了放電影的時候,連中心廣場外的球場上都是人,人山人海,銀幕後也坐著許多人看,可謂盛況空前。有的年輕人還看不過癮,其實是沒有看得真切,總想看見那段據說是被剪掉的令人丟魂的一段,臆想這一段內容有多精彩,於是第二天片子到了糖廠去放的時候他們又跑到糖廠去看。
海生看一遍已經夠了,他還要複習課本,高考練習題特別多,他只能把科目分開來集中時間複習。上午做數學,下午是化學加一個小時的語文,晚上是物理。早上起來跑完步背政治,別人是背英語單詞或句子,他是背政治。海生的英語爛到了極點,記不到兩百個基本單詞,跟老外說英語,可能也就是“Goodmorning”或者“bye…bye”這兩句可以說得出口,因此再怎麼補也跟不上別人,也考不出好成績來,於是還不如放棄,爭取在政治上考多一點分數,用來彌補英語的成績。
六月的時候,畢業考試已經考過,不準備考大學的學生就算畢業了,等待農場分配,參加工作。海生所在的尖子班百分之百都參加高考。越臨近高考,老師越是看得嚴,雖然看得嚴,卻讓同學們自己安排自己的複習時間。海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但在那樣的環境氣氛中,自己也只好努力,爭取考上,不辜負玉梅和家裡人的期望。
想到玉梅,玉梅送給他的手絹,他捨不得拿來用,把手絹珍藏在箱子裡。手絹是淡綠色,上面畫有一對鴛鴦,海生明白玉梅的心思,他們就是畫上的一對恩恩愛愛的鴛鴦。海生不知道自己該買些什麼禮物送給玉梅作留念,星期天沒回家到總場百貨店裡看也沒一件東西可以送玉梅的。他覺得玉梅送他的手絹,雖然禮輕,卻很有意義。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的心思縝密,感情也豐富。
終於迎來了七月份的高考。海南島西線的國防公路以海口為起點,經澄邁、臨高,再到儋縣、昌江縣,最後到西南端的八所港為終點。現在這條公路不叫國防公路了,叫225國道。從天涯農場場部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