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一顆圓圓的物事從他眼前滾了下來,他直覺伸手接住。
是一顆石頭。
他盯著莫名其妙出現在大掌裡的石頭。開始想著該拿它怎麼辦。
一隻白淨無暇的玉臂突然探下來,在半空中又撈又摸,有幾次差點掃到他的鼻子,雖然時機不對,阿比塞爾莫名有了想笑的感覺。
把石頭平放在大掌中往上一託,那隻手果然摸到了。當它抓住石頭準備縮回去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長指一收,把石頭握住。
有一秒鐘的時間,他塗滿黑彩的大掌握住石頭下方,五隻瑩白水潤的手指抓住石頭上方,粗指對上柔荑,一黑映著一白,竟有一種誘人的風情。
一瞬的閃神,阿比塞爾在心裡低咒一聲,立刻鬆開指力。那隻嫩手再用力抽一下,這次成功地縮了回去。
他在搞什麼?一點動靜都有可能讓他們形跡暴露,到時候他們就必須將整個旅棧的人制住,那麼政府軍不久之後就會聞風趕來。
明明不是個好女色的人?卻為了一隻粉臂差點誤事,簡直不可原諒。
阿比塞爾縮回土臺子下繼續把風。
投身革命如此之久,他幾乎快忘記和一個女人正常的交往是什麼感覺。
勒裡西斯陷入內戰已經二十多年了,他自己是在十一年前才加入戰局。當時他才是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眼睜睜看著國內民生凋蔽,當老百姓因為饑荒而大量死亡時,勒裡西斯的軍事頭子卻在大舉興建豪宅,而且屋裡每一張椅子都鑲上鑽石,貼著金箔。當遊牧民族因為乾旱而要求政府援助時,副首領卻忙著為他家蓋一座噴泉,池底鋪滿各色水晶寶石,還讓自來水廠專門埋一條管線供這座噴泉二十四小時運作。
當幾個平民進入一座廢棄的營區只為了尋找一點食物和藥品時,政府軍以搶劫軍營之名率人攻入他們的部落,將每個老弱婦孺殺得片甲不留,姿色好的女子甚至被凌辱致死。
國內其它地方貧窮病苦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執政者便越來越豪華奢靡醉生夢死。
這些人不是政府,他們只是另一群土匪!武器比較多、官階比較高的土匪,但仍然是土匪。
年輕的他曾經感到無力,也曾鴕鳥的以為,假以時日,一定會有一個能改變一切的人站出來,讓這個國家變得更美好。
直到有一天,他的童年好友洛提因為參加革命行動而被捕入獄,父母親也被軍政府害死,他終於明白,再不會有其它的人出來救他們了,他們必須自己當那個“改變一切”的人!
唯一能拯救這個國家的方法,只有革命。
於是他加入了洛提的行列。
十一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再不留一絲痕跡。活下來的,是三十二歲的革命軍領袖,阿比塞爾。
原本平滑的手掌。因長年握槍而長滿硬繭。
原本明亮的眼神,因為長年在沙場上廝殺而凌厲深沉;原本微揚的嘴角,因多年憂思而出現深刻的線條。
現在的阿比塞爾已極少大笑,多數時候他都是神情嚴肅,像一道不倒的鐵牆維持著整個革命軍的紀律。
所有的人都知道,阿比塞爾立下來的規矩就代表軍法,違反軍法的人將受到最嚴正的制裁,但是他們依然服從他,因為“阿比塞爾”這四個字就是“公正”的代名詞,任何人無論地位高低,只要犯了錯,在他眼前都沒有特權。
革命軍這十年來能夠整合起來,憑藉的就是他嚴厲的治軍之道和不偏不倚。
他們還有一段艱辛的路要走,但是未來漸漸露出一絲曙光。“菲雨,菲雨。”室內響起一陣敲門聲,打斷阿比塞爾的思緒。女人應了門,和一位她稱呼為教授的老人交談起來。
勒裡西斯的官方語言是英文,所以阿比塞爾並沒有克難的聽懂他們的談話。那女人的聲音清甜悅耳,聽起來有一個淡淡的腔調,不知道她是哪裡人。
他稍微縱容自己一下,抬頭偷偷看進去。
一張嬌雅細緻的亞洲女人臉孔映入他的眼簾。
他感覺自己彷彿看著一尊搪瓷娃娃。直密細長的黑髮,以一根香蕉夾夾在腦後。幾繒頑皮的青絲滑了下來,襯得瓜子形的下顎更加誘人。五官每一樣都精精巧巧,柔美的柳葉眉,瑩亮而黑白分明的眼睛,挺翹的鼻尖,櫻花般柔軟的淡淡粉唇。潔白無瑕的奶油肌不像是經常在太陽下做探勘工作的人。
這樣一個嬌弱的女人,在酷熱蠻荒的勒裡西斯高地真的熬得下去?阿比塞爾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