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庵。於七能夠在亂軍中逃生,最重要的就是他遇見了談佐領。於七在順治四年時受過清廷招安,他和談佐領(談家第一代先祖)情誼交好,兩人曾結拜為異姓兄弟,於七在山東重舉抗清義旗時,談家先祖雖已離世,但他的兒子談佐領卻始終記得這位異姓叔公,他在離家時已經在父親靈前立下誓願,於七戰勝也就罷了,一旦官兵打勝,他一定要在敗兵中救出於七,一則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再則也是自己皈依佛門後積下的功德。於七案罪坐連株,膠東一帶很多百姓都被無辜誅殺,於七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中能夠安然無恙,是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於七竟會被“剿匪”的談佐領偷偷庇佑在自己的家中,於七後來在嶗山華嚴庵出家修行,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談家信佛的影響。
但是於七本人年輕時卻深受道家思想的薰陶,他最早在昆嵛山舉事,而昆嵛山正是著名的道教名山,昆嵛山煙霞洞是王重陽等全真七子師徒修真的地方。於七雖不是道教中人,但對道家的術法很感興趣,他的手下也頗多深通術法的奇人異士,只可惜這些奇人異士門派繁雜,良莠不齊,又不能相互團結,最後終究抵擋不過清兵的鐵甲利戈,蒲松齡所作的聊齋志異。曾作有《野狗》一篇可以作為此事的例證。《野狗》篇說:
於七之亂,殺人如麻。鄉民李化龍,自山中竄歸。值大兵宵進,恐罹炎昆之禍,急無所
匿,僵臥於死人之叢,詐作屍。兵過既盡,未敢遽出。忽見闕頭斷臂之屍,起立如林。內一
屍斷首猶連肩上,口中作語曰:“野狗子來,奈何?”群屍參差而應曰:“奈何!”蹶然盡倒,遂寂無聲。
《聊齋志異》記述的多是怪力鬼神,世人以為盡是荒誕不經之說,其實並不盡然,譬如上述的這則故事就有一定的真實成分。闕頭斷臂之屍,起立如林,並能相互作答,在常人看來自是怪異,但在茅山術中卻甚為常見,。茅山宗有“屍巫”之說,意思是指茅山宗的道士生前鎮屍滅煞,死後如不肯尸解,也可以身化屍巫繼續存活於世,不過這種屍巫生存期極短,幾個月的功夫形體就會分解,實際上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行屍走肉而已,不到萬不得已,道士們寧願尸解也不願施用此法,這也是屍巫這種東西在我國極為少見的原因。
於七耳濡目染,自然對各種術法也能略通一二。他兵敗後隱匿在談佐領家中,閒來無事常在談家府院內四處溜達,沒用多久竟被他看出了一絲端倪:談府的地下蘊含著貪腐之氣,一望便知下面是貪官的棺槨聚集之地。於七雖不明白這塊旗地怎會成了聚陰之地,但對裡面的貪腐之氣對活人的危害卻是心知肚明,他一生最恨貪官,不是這些人官貪吏虐,明朝怎麼這麼快就宣告覆滅?何況這貪腐氣息對主家不利,他心懷感恩,對談府的興衰自然格外關心,於是把百棺地的情況告訴了談佐領,談佐領平日吃齋唸佛,萬想不到自家的旗地竟是這麼兇險的所在,當下驚得目瞪口呆,企求於七給想個解法。於七雖然答應下來,但他又有什麼真正的解法?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惜人力物力,把這些棺槨全部挖出來扔掉。在那個時代,挖人祖墳是最傷陰德,除了喪心病狂的盜墓賊,稍有身份的人都不敢做這種勾當。談佐領顧忌自己的身份,不便指揮兵丁挖掘地下的棺槨,於七只好帶著談府的親信家丁在夜晚偷偷行事,這樣挖了幾天,於七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那些棺槨密密麻麻,似乎永無盡頭,更奇的是越往下挖,挖出的棺槨越新,到後來竟挖出了土國寶的石棺,這土國寶是順治朝的江寧巡撫,因受贓被順治帝革職查辦,畏罪自殺,於七為官時曾見過他,這時看見土國寶的棺槨,才明白這塊百棺地並非天然之地,它以貪腐之氣為引,把天下貪官的棺槨化為遊棺誘到此處,實是有人故意改換風水所致。改換風水之術,只有集術法大成的大修行者才能施用,從這裡聚屍聚陰的風水用途來看,施法之人應該是一個修力高深的茅山道士。於七本人只是粗通術法,對於這種風水改換一籌莫展,眼見挖掘無法根治,只能另想別的辦法,於七和談佐領計議良久,兩人終於想到一個絕佳主意,要在百棺地就地建起一座寺院,好在貪官們的棺槨中多的是金銀珠寶,穢跡彰聞的貪官也就罷了,那些生前不曾暴露,甚至在世頗得清正名聲的貪官的隨葬品更是奢華,財力上倒不是什麼難題。談府得了這許多財物,就召集許多人力興建了這家寺院,談佐領本來好佛,寺院建成後乾脆出家做了和尚,後來成為寺院的第一代主持。清廷自康熙朝開始為了愚民,也提倡民眾信佛,對談佐領這樣的漢族將官棄俗從隱更是高興,下旨嘉獎了一番不說,還特許設立僧兵以為勉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