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很平靜,只是他用紅頭鉛筆在記錄,讓鄭天良發現了他內心的顫抖。
秋天來的時候,到處都是收穫的景象,鄭天良接任縣長雖已成定局,但組織部門一直沒有找他談話,他更不好在正亭書記面前提這個事,不然他的形象就全完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識才的領導,必須時刻注意維護好自己的政治形象,他不僅不跟孔令根洗澡了,而且連沈匯麗那裡也不去了,特殊時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想擔任縣長後再去沈匯麗家地毯上重溫舊夢,沈匯麗不止一次在電話裡心情急切地讓他去河遠,可鄭天良總說自己很忙,而沈匯麗來合安的時候,鄭天良連見也不見了,秋天的時候,鄭天良突然宣佈麻將也不打了,他對趙全福萬源說:“你們要抓緊時間把工程質量抓好,這樣打下去是會誤事的。”資本家們都誠懇地接受了批評,點頭說:“老闆說得對,男人要以事業為重,打牌玩物喪志。”國慶節前,市委要求每個縣上報一個全省“人民滿意十佳公僕”的候選人,由於快要放假了,宣中陽說國慶以後再議吧。鄭天良覺得“人民滿意十佳公僕”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這既是提撥前的政治鋪墊,也可以為他洗刷掉在工業區改革中的一些消極傳言。
一九九九年國慶中秋的假期是連在一起的,國務院一口氣讓全國放了七天假,鄭天良在假期快結束前患了一次感冒,第二天的時候還發了一些燒,於是他就到縣醫院最好的病房裡住下來吊水,誰知前腳剛住進醫院,緊跟著前來的慰問的各鄉鎮長和科局長以及廠長經理們全來了。兩天總共吊了三瓶水,可收到的人參、燕窩、腦白金等各種營養品三百多盒,慰問金三十二萬元。出院那天,周玉英說:“你們當官的也太不像話了,患一個感冒就送了這麼多,要是患個癌症還得了。”
鄭天良說:“患癌症就沒有人送了,”他披上棉襖又說了一句:“你怎麼整天就說這種倒黴的話,人家也是一片心意嘛。”
周玉英說:“縣醫院那麼多老百姓都在住院,為什麼不去送心意,不去送錢?我發現你們當官的要想撈錢太容易了,患個感冒吊兩瓶水就能賺三四十萬,我的乖乖,你一個小縣長患感冒就賺了三四十萬,要是市長省長患感冒那還得了。”
鄭天良說:“不要亂說!這些錢和東西都不能收,一律要全部上交縣紀委。”
周玉英問:“營養品也要交?”
鄭天良說:“全部上交,而且由你去交,這樣有利於你賢內助評選。”
鄭天良熬到十月八號才出院,出院前,他給宣傳部長孟強打了一個電話,他說自己的駕駛員車子出了點故障,借孟部長的車到縣醫院來幫我老太婆拉一點東西。他放下電話自己就走了,留下週玉英等車來接。孟強正好路過縣醫院,就讓司機拐進去,然後讓司機幫著將東西搬到車上,周玉英是抱著一包錢上車的。
孟強問開到哪裡。
周玉英說:“縣紀委。”
孟部長愣了一下,沒說話。
國慶節後的第一次常委會就是研究上報全省“人民滿意十佳公僕”的侯選人,組織部長王敏章唸了一遍評選標準,除了政治標準外,主要有兩條,一是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二是作風正派勤政廉潔。還有相關的評選細則。這個敏感的話題使所有的人都不好輕易提名,所以會上常委們就拼命地喝水抽菸上廁所。這種場合一般提出一個候選人後,別人都不好再有異議,因為類似的榮譽既是具體的,也是抽象的,如果要論成績突出,畢竟不是你一個人功勞,上級的支援同志們的配合同樣是很重要的,成績是大家的,都有份;要說廉潔,誰也沒有貪汙受賄,都很清白。
鄭天良若無其事地抽著煙,心裡很著急,他看了一眼孟強,孟強終於還是首先說話了,但他說得很策略:“我是搞宣傳的,對有宣傳價值的典型材料從來都是不想放過的。現在腐敗現象確實很嚴重,但大多數的幹部都是好的,我們要宣傳那些能夠代表我們黨和政府正面形象的先進人物,要突出黨員幹部作為民族脊樑的特殊意義。從這個角度看,我覺得鄭縣長做得比較突出,今年春節的時候上交了十一萬五千塊錢,國慶中秋兩節期間又交了三十二萬塊錢,而且鄭縣長的愛人一直沒有工作,鄭縣長從來沒有利用職權為自己愛人安排單位。對自己的愛人決不照顧這一點最起碼連我也很難做到,鄭縣長不讓宣傳,但我們宣傳部如果不宣傳這樣的典型,這就是我們的失職。”
孟強的話意思很明顯,但他又沒直接說出來,在這個場合有點僅供參考的味道。孟強知道鄭天良與宣中陽的關係很微妙,但鄭天良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