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旒黑幘、青袍博帶的國主在窗邊緩緩地轉過身來,默不做聲地凝視了女人一陣子。
“起來吧,”國主對著侍候在周圍的內監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
配殿裡只剩下兩個人,國主的手指慢慢地扣著窗臺,一聲聲的像是扣在人心口上,久久也不說話。
“國主是要問幽隱的事吧?”女人說。
國主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你還算知道!我聽說你又不準幽隱參拜他父親的靈位,還收走了扳指?”
“國主應該知道那柄劍的力量,尋常的人根本踏不進它的圈子。幽隱能走進去,只是他父親寄宿在劍裡的靈魂在守護他,可是那柄劍始終都是妖魔之劍,他父親的靈魂能夠守護他多久,誰也不知道。他已經很急躁了,這時候如果再推他,是把他推到了絕境。”
“可是一代又一代的天驅首領不正是拔起了蒼雲古齒劍而獲得宗主會的認可麼?”
“那麼就必須降伏那柄劍,只有最堅忍的人能鎮住劍裡的魂魄,幽隱不是合適的人選。再這樣下去,他可能”
“可能什麼?”
“可能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
國主沉默片刻,揮袖長嘆了一聲,“有人對我說,我可以賜給幽隱官職,卻不能賜他懂生死間的事。我心裡不服,可是事後想來,深以為然。我能夠升他為遊擊將軍,我卻不能讓他明白一個真正英雄的勇敢。所謂英雄,要麼大成要麼大敗,不冒絕大的危險,又怎麼能成就大事?一個人寧願成為英雄而死,也不願當一個懦夫而生,難道他父親不就是這樣拿起了蒼雲古齒劍麼?”
“所以他父親死了。”
國主背手看著窗外的天空,“雖死也是英雄的死!”
“可是他只是希望他的兒子能夠安然長大,娶妻生子而已。”
“你簡直是胡言亂語!”國主勃然作色。
女人靜靜地跪在階下,精緻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兩個人就這麼無聲地對峙起來。
內監疾步而入,跪在女人身邊,“國主,息將軍求見。”
“息將軍?是有什麼急事麼?”
內監湊在國主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是大事,說是死了人!”
國主眉鋒一顫,點了點頭,“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親自下階扶起女人,女人微微縮了肩膀,不讓他碰到自己。
國主皺了皺眉,卻不發作,“我還有些事,你退下吧。要好自為之,我憐惜你千里帶著幽隱來投靠我,一直相信你。當年百里家主家的重重壓力下,我沒有保住幽長吉,直到今日還有遺憾。幽隱算是我的侄兒,我跟你一樣希望他繼承他父親的志向,做一個拔劍而起的英雄。”
“臣女明白。”
女人深深地一拜,退出簾外。
黑衣的將軍疾步而入,和她擦肩而過的一瞬略略回首。女人始終低著頭,將軍只看見她纖纖瘦瘦的背影。
“將軍,到底怎麼回事?”
息衍收回了目光,“前幾日向國主稟報過的三隊風虎斥候已經被殺了一隊,如果不盡快採取手段,剩下兩隊還能活多久也很難說。”
百里景洪全身一震,“怎麼被殺了?誰動手的?”
“還不知道,”息衍緩緩搖頭,“看起來是天羅山堂的手法。”
“這些匪類還沒有死絕?”
“不但沒有死絕,只怕還過得很好。天羅有一個詞叫做‘蟬生’,是說在危難的時候他們會隱沒在人群裡等待時機,就像蟬會藏在泥土裡生活,直到春天才生出雙翅。到了他們覺得時機到了,殺手們就會鋪天蓋地湧出來。”
“那麼他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不知道,”息衍搖了搖頭,“薔薇皇帝能得到天下,和天羅山堂在關鍵時刻倒戈有關。至今也沒人能解釋天羅為何要那樣做,他們奉行的道理只是他們自己的生存,除此別無偏向。”
“我們怎麼辦?”
“已經出動了鬼蝠營,不過未必保得住這些風虎。對於天羅的來襲,我們毫無準備,既然他們的目標在淳國風虎的身上,為什麼不直接向眀昌侯挑明,說我們不希望他們的人在南淮活動,眀昌侯如果還不願撕破錶面上的親睦,勢必也要給我國留一分面子。”
“不能!”百里景洪緊咬著牙,狠狠拍在桌上,“敖太泉戰死,淳國孤兒寡婦,醜虎避禍在當陽谷耕種集谷,梁秋頌已經是事實上的淳國之主!他如今已經露出獠牙,給不給下唐留一分顏面,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