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照舊跑,房書安照舊追。王順這回是頭也不回加快速度,房書安就攆不上人家了,眨眼之間消失到黑夜之中。房書安一直追到第二天日頭升起也沒找到王順的影子,他心裡涼了半截兒,斷線兒啦,白追了一晚上。
怎麼辦呢?再往頭前看看,實在沒有就回山覆命,起碼可以叫幹老兒順著這個方向追王順。但他轉了一圈兒,看這地方十分眼生,從沒來過。這回就放慢了腳步,因莊稼地裡有人幹活了,大道上男女老少牽驢趕車的、趕集上店兒的已經陸續出現,他再那麼跑就太不像話了。
房書安把小片兒刀也收了起來,一邊擦汗一邊往前走。沒走三里地,前頭是個大鎮店。鎮口埋塊石碑,上刻著“蔣家坨”三字,嚄!這地方叫蔣家坨,唷,不小啊。
他過了石板橋進了鎮店,一看,少說也有五百戶人家。房書安想:王順肯定躲到這兒來了。
房書安不清楚,他現在已經進湖南地界,再往前走不遠就是洞庭湖和長江,這個鎮店就離大江不遠,鎮店東西一趟大街,南北的買賣商和住戶,周圍環繞著青山,景緻非常優美。但房書安心亂如麻,哪有心思觀看風景?他低著大腦袋一捉摸,這王順不定貓到哪一家,我得想辦法把他摳出來,抓住以後往幹老兒面前一獻,他老人家得多高興!我也算投奔開封府之後立次大功。
他打定主意進了街。這一陣有的買賣開門了,他看小十字街路西有個飯館叫三仙居,剛掛上幌子,才覺得有點餓和乏,老腸子跟老肚子直幹仗,“咕嚕嚕,咕嚕嚕,”,“骨兒呱,骨兒呱”房書安想:這兩天就沒吃好飯,昨兒一天就光顧打仗了,水米沒沾唇。心說:我先進飯館把肚子填飽了,瞭解瞭解本地情況然後再說。就這樣他邁步進了三仙居。這買賣剛開門,他是頭一位顧客。
夥計把桌子都擦完了,回過頭來打招呼:“唷,大爺您早!請坐吧。”
“嗯,好說好說。”房書安找了個把窗戶的座位。
夥計又擦抹桌案,擺上吃碟兒筷子問他:“大爺想吃點兒什麼吩咐下來吧。您是頭一位,廚師一高興給做點兒可口的美味。”
“都有什麼哪?”
“呵,我們三仙居是大飯館子,蔣家坨首屈一指。什麼都有: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草裡蹦的,水裡浮的,煎炒烹炸樣樣俱全。”
“用不那麼麻煩,你隨便掂對掂對,冷葷熱素,揀那最拿手的給我做來。”
“好,您用多少酒?”
“多了不要,半斤。”
不過可要好酒。“您放心,咱們有自制的“開壇十里香”!”
“就是它吧。”夥計告訴廚房準備,房書安利用這機會往椅子上一靠,覺得昏昏沉沉身上有點乏,他知道這是沒有吃飯的緣故;另外,幾天也不得休息,眼睛發澀。這時街上買賣陸續開張,行人也逐漸增多,唯獨沒有紫面金剛王順。可又一想:即便王順出現了我怎麼抓他?沒有人家能耐大呀,我得想個好辦法。
他正在胡思亂想,夥計把菜逐漸端來,老房用鼻子一聞:真香呵!大概是餓了的緣故,房書安低著大腦袋拿起筷子吃起來。這陣兒酒也燙好了,他一邊喝著一邊吃。用眼睛打量這屋,還真不小,他坐的是散座,靠裡邊一趟五個單間是雅座,簾兒都沒掛。
他想:這小地方還真有這麼闊氣的飯館,對,我有錢哪,訛王順一下就有一千來兩銀子,這回我得肥吃肥喝補補身子。想到這兒他掂掂銀子包不由得高興。
房書安這人挺愛小,平日很節儉,一個錯錢捨不得花,如今發了個小財真是喜出望外,腰板挺著,晃著大腦袋吃上了。這時候飯館客人陸續就來了,前前後後也有二十幾個吃飯的,他一邊看一邊悶頭吃。
正在這時候,就聽外邊鐋鑼一響走進一個盲人來,這是個大個老頭兒,腰有點佝僂;腦袋都禿頂了,就後腦勺兒有那麼一百多根頭髮,把它攏在一塊兒梳個小疙瘩鬏兒;大草帽在身後揹著,斜挎著個黃布兜,油漬麻花,上邊還有幾塊補丁;這兜子鼓鼓囊囊稀里嘩啦直響,也不知道里邊揣了些什麼,手裡頭拿著小鐋鑼,右手拄著杖;往臉上一看是個瞎子,光有白眼珠沒有黑眼仁。
這老頭兒跌跌撞撞進了飯館。夥計趕緊迎上來:“老爺子慢點、慢點,往這兒走,要用飯不?”
“啊,聞著香味啦,這不是飯館嗎?”
“這叫三仙居。”
“就衝這名兒來的。有閒座兒嗎?”
“您請到這兒”
“不不,我自己找張桌兒。”別看他看不見,他還挺愛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