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犯人的人身安全,當陸先生知道這一點的時候,你的犯人已經死了!”我的手拿起那份報告,上面貼著江年寶的照片,我拿著它舉到陸德明眼前,幾乎摔到了他臉上。我制止不了自己手上的抖動,我壓制著自己的音量,可是我還是能感覺出自己話語裡咆哮的意味。
每當我看到照片上那個瘦小乾枯的老頭和那具失去頭顱的屍體,我都會控制不住自己。我強迫自己安靜。最後,我的嘴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終於平息了。
我遭到了鄒漢年的反對,而且我知道我這一輪的努力失去了效果。我的失態給陪審團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可惜我忍不住。
其實我早就該知道自己不可能忍得住。
“我希望能傳喚一位證人,江年寶的兒子江翰先生。”鄒漢年對格雷森說。
我的腦子處在混亂中,我正把自己放到陪審團的地位去思考鄒漢年和我所提供的兩個“事實”哪一個更可信。可是鄒漢年這樣說的時候,我的一切思路都被打斷了,他的話象一聲焦雷轟在我耳朵邊上,我的腦子裡忽然出現了一片空白。這一著棋完全超出了我的計劃。
我設想了所有可能出現的證據和證人,可是這樣一個證人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的。
我詫異的看著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出現在證人席上,他大約二十多歲,戴著細框的眼鏡,白晰文雅,和照片上的那個老人毫無相似之處。
在我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鄒漢年已經開始提問江翰了。江翰很簡要的回答著問題,他證實自己的父親江年寶曾經多次寫信到瓜地馬拉,要求他提供隱蔽的地方並和偷渡的蛇頭接洽。他說江年寶曾經屢次提到要向趙奎海敲榨一筆錢,但是遭到趙奎海的拒絕。他甚至出示了一封署名江年寶的信來證實自己的話。
“尊敬的陪審團先生和女士們,基於受害人在個人品德上的不檢點,我想我們已經找到足夠的理由說明他為什麼要向警方告密。作為黑幫內部的矛盾,這並不奇怪。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在這上面的敘述。”鄒漢年稍微鞠躬,微笑著對陪審團說。
我相信他這樣說的時候很得意,因為直到我走到他身後一米的地方他才覺察到我的逼近。他急忙轉過身來,他看著我似乎很慌張,不由自主的連退了幾步。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事實上我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個叫江翰的證人身上,我沒時間去想他,我說不清我腦子裡在想著什麼。
“江翰先生?”凝視了那個年輕人很久,我終於開口說。在我的目光下,他一直想退後,可惜他的周圍都圍著證人席的欄杆。
“是我。”他說話的聲音很動聽,國語出奇的標準。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點什麼,我停止了提問,靠在證人席上想了十秒鐘。等我再次抬頭的時候,我又能微笑了。
“江翰先生,你真的是被害人江年寶的兒子?是不是對於江年寶的兒子這個位置,你還有兩個競爭者呢?”阿依昨天還告訴我找到三個人可能是江年寶的兒子。
“阿依現在在哪裡呢?”我忽然很想她。
鄒漢年又一次反對了,不過我並不介意。
我問江翰:“你是什麼時候移居瓜地馬拉的?”
“1980年,我十四歲的時候。”
“你的本名是叫江翰麼?根據你名字的英文翻譯,可以有幾十種甚至上百種可能。”
“我以我的人格發誓,我是江年寶的兒子江翰!”年輕人說的很堅決。
我笑著搖搖頭,沉吟了一會兒。“江翰先生,你在香港的時候居住在哪裡?”
“油麻地淺水街2104號。”他回答得很果斷,也正確。
“能稍微等一會兒麼?”我說。
我走回自己的桌子,拿起幾張白紙,用鉛筆在上面草草的描了描。
我拿起那幾張紙走到他面前,把紙一張接一張的展示給他看,在場的所有人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展示完畢後,我把所有的紙片扣下,然後緩緩的問:“請問江先生,這幾張圖畫裡哪一張是十四年前的油麻地?”
我得意的看著他左顧右盼,開始撓自己的頭髮,哼哼唧唧的說不出來。看著這傢伙被我耍弄得團團轉,我心裡有一種惡意的快感。他的國語使我想起以前香港人花錢進行國語糾正,那要花一筆不小的錢才能真的糾正好,而且保證以後語音不變形。而十四年前的油麻地是地道的貧民窟,一個有錢進行語音糾正的人恐怕根本不敢走進荒涼的油麻地,更不要說去那些陰暗的住宅區。那裡有賣淫,有賭博,有毒品交易,還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