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下葬時用的。細細的杆兒上掛著長條形的幡布。這隻黑幡上,密密麻麻畫著蝌蚪一樣的圖案文字,最為詭異的是,文字下面還畫了一朵碩大的紅白相間蓮花。一開始我沒看出這是蓮花,遠遠望去,特別像一隻翻著眼白的大眼睛,透著陰森鬼氣,絕對能嚇人一跟頭。
第七十章 鍋裡煮
彭大哥把黑幡慢慢捲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覺得大殿內陰風驟起,一陣陣似有似無的淒厲叫聲響起,霎那間,殿內更加黑暗,整個黑色如同化不開的墨汁。
彭大哥以幡為筆,沾著人骨碗裡的血汁,開始在紙上作畫。
李大民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是幡嗎?”
“是幡。這隻幡也是人骨做的。這是用人的骨殖做成的養鬼之器!他那幡裡,一定裝了不少的亡魂冤鬼。”
彭大哥表情專注,畫的非常仔細。燭臺裡的火光閃爍不定,如被風吹。大殿上面厚厚實實壓著黑色的霧雲,無形中壓得人喘不口氣來。
我剛想說什麼,李大民咬牙切齒低聲道:“別吵!”
我暗暗嘀咕,你他媽裝什麼大掰蒜。
彭大哥忽然一收筆,抬起頭朝著我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彭大哥眼睛直直看過來,我躲在陰影裡一動也不敢動。他盯了一會兒,又重新埋下頭畫畫。我暗暗長吁了口氣,他的眼神實在過於犀利,甚至稱得上陰森。
憑直覺,彭大哥應該和上次一樣,是看不到我的。
畫了一會兒,他停下筆,吹吹畫上的血墨。看樣子,應該是第一張畫完事了,順手一甩,那幅畫輕輕落在一邊。滿殿黑暗猶如實質,似乎凝結成一塊一塊的,如黑雲般籠在那張畫的上面。
此時大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忽然的,沒有來由,寂靜中傳來一聲慘叫。這個聲音聽起來雖不強烈,卻極其悲慘,發出慘叫的這個人,一定是遭遇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痛楚,想叫又壓抑自己,那種悲慟簡直是虐心,如無聲中歇斯底里。我聽得遍體生寒,渾身不由自主顫抖,幾乎不能動了。
開始我以為是彭大哥叫的,可仔細去聽聲音來源,居然是從他筆下的那第一張畫裡發出的。
彭大哥側耳聽了聽,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根據上次的經驗推斷,他畫的應該是地獄受難圖,如今這聲音之悲慘,也證實了這種猜想。他不光作畫,而且似乎有一種能力,能把畫裡的地獄,變成一種虛幻逼真的偽現實。
現在,他開始做第二幅畫,這幅畫看樣子要難上很多。他邊畫邊思考,下筆有些凝滯,拖泥帶水,更邪門的是,他畫幾筆便停下來抬頭朝我們的方向看一眼。
這種感覺有點像實物寫生,畫匠根據真實的事物進行臨摹。
可我們這邊能有什麼呢?空蕩蕩的大殿,破爛不堪的神龕,彭大哥看不見的我們他也沒東西可照著臨摹啊。
我以為自己判斷錯了,可是彭大哥接下來的舉動,卻更加深我的疑慮。他乾脆盤膝坐在地上,把宣紙拿起來懸在半空。一隻手把紙,一隻手握幡對著我們來作畫。
李大民嘟囔:“怪事,他在畫我們嗎?”
我從兜裡摸出打火機,李大民一看就急了:“喂,你幹什麼?”
“嘭”一聲,我點燃了打火機,一蓬火苗燃起。按說都這樣了,彭大哥應該看見我們吧,可是他卻毫無反應,依舊在畫著什麼。
李大民倒吸冷氣:“是不是我們背後有什麼東西?”
我轉回頭看看,後面是黑漆漆的第二重深殿,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我做了一個決定,緩緩站起,朝著彭大哥走過去。李大民急的那張臉更加蒼白,他的頭顱在地上張嘴低聲叫:“老劉,別犯傻,趕緊回來。”
我沒理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一步步向彭大哥走過去。
我們之間距離並不遠,可我足足走了十分鐘,整個過程壓抑無比,我緊張到後背被汗浸透,一直來到彭大哥近前。他確實看不到我,眼睛直直穿我而過,看向身後。這種感覺很詭異,好像自己是透明的一樣。
我慢慢蹲在他的面前,伸出打火機,在他面前晃晃。火苗都映紅了他的臉,可是他完全沒反應,依然聚精會神,全部注意力都落在紙上的畫中。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彭大哥完美詮釋了這一點。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全身心投入到筆尖上,面容和緩沉靜,如同雕刻在遠山深崖上的一尊古佛。
他到底在畫什麼呢?我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