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韋長歌曖昧地應了一聲;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開口:〃桑青死了。〃
〃〃
〃有人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叫韋長歌快走’〃
蘇妄言眼裡驀地閃過一道光芒;隨即很快斂下了。
在陸家鎮;人人都叫桑青〃李寡婦〃;除此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似乎連她姓什麼都沒有人知道。她搬來這裡是在三個月前。但;從她搬來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了方圓數十里最有名的女人。
據說事情發生在四月的一天上午;一個坐著青布小轎來的女人叩響了喬府硃紅大門上的獸頭門環——這個時候喬府大老爺正和往常一樣;在鎮上最好的酒樓叫了四碟小菜;悠悠閒閒地吃著早飯。沒想到當天晚上;喬府所有的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就帶著下人丫頭從後門悄悄離開了;三更時;十四輛馬車飛快地馳過了陸家鎮的石板路。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喬府的金漆招牌已經不見了;只有這個自稱〃李寡婦〃的女人在門口笑吟吟地和鎮上的人打招呼。方圓百里最大最氣派的喬府;當年的喬尚書告老歸田後修葺的邸宅;就這樣一夜之間易了主。
——這個故事;韋長歌和蘇妄言兩人從進入漢陽地界開始;至少已經聽人講了六遍。
但是現在;這個金雕玉砌氣勢不凡的宅院卻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馬還沒停穩;韋敬已經趕上來迎住了:〃堡主!蘇公子!〃 蘇妄言翻身下馬;快走幾步;像要親眼確定似的;牢牢盯著眼前的廢墟。韋長歌緊抿著嘴唇跟在後面;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韋敬立刻答道:〃回堡主話;蘇公子讓屬下帶著施裡快馬趕來陸家鎮;我們到的時候是三天前的夜裡。來的時候;這裡就已經燒起來了;火勢很大;把整個陸家鎮都照得像白天一樣;雖然有許多人在救火;還是控制不住〃
韋敬遲疑了一下;道:〃施裡要衝進去救人;是我把他拉住了實在是火太大沒能把人救出來是屬下失職。韋敬甘願受罰!〃
韋長歌還沒來得及開口;蘇妄言已經笑道:〃罰什麼;你做得不錯。〃他四下看了看;問道;〃桑青的一雙兒女呢?也死了嗎?〃
韋敬詫異道:〃桑青有兒女嗎?可是;據說她當初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來的;也沒人聽說過她還有兒女!〃
蘇妄言輕輕點頭;轉而看向韋長歌:〃那兩個孩子看來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韋長歌沉吟道:〃你在蓬萊店聽到他們說的三月之期;難道真的是說讓桑青繼續做他們的母親三個月?〃說完了;卻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合情理;忍不住搖了搖頭;又問道;〃施裡呢?〃韋敬表情古怪;苦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廢墟。韋長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瓦礫堆中竟蜷縮著兩個人。那兩人都是滿身灰燼;動也不動地坐在斷壁殘垣中;不留神還真看不出來那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韋敬低聲道:〃他這兩天一直呆呆的;給他飯就吃;給他水就喝;就是不說話;一直傻坐在那裡〃
韋長歌點了點頭。
施裡只見過桑青一次;卻千里迢迢替她到天下堡送信;處處都十分維護這位〃李夫人〃;他所做的;已經遠遠超過了桑青付給他報酬要求他去做的一切。韋長歌第一次聽他說起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樸實憨厚的鄉下小夥子對桑青有一種也許連他自己都還不甚明瞭的感情——在施裡這樣的年紀;他會迷戀上一個萍水相逢的成熟女子;也是很普通的事。
蘇妄言像也瞭解;放低了聲音;緩緩道:〃隨他吧〃
韋長歌勾起一個淺笑;忽地正色問道:〃桑青死了?這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的?怎麼突然會失火的?〃
〃是我放的火〃
一個輕飄飄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從瓦礫堆中傳出來。
韋長歌臉色微變;踏上一步。
蜷在施裡右邊的那個人扶著一根燒焦的梁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走向韋長歌三人;一面呻吟著道:〃是我放的火;是我放的火〃
韋長歌詫異地挑起眉;詢問地看著韋敬。
韋敬低聲道:〃他叫程然;鎮上的人說;他是桑青從漢陽招贅來的丈夫;桑青搬來這裡沒多久;這男人就跟著搬進了李家。起火的時候;我看他收拾了細軟想偷偷溜走;覺得不對;就把他攔下了。可這幾天他也不逃;就跟施裡一樣傻坐著〃
韋長歌微一點頭。
他注意到程然的手上拎了件什麼東西;等近了;才看清那是個藏青色的包袱;有的地方已經磨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