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齋供前我與你在三宮堂談話時,究竟是誰進來大殿?”
真智詫異,支吾答道:“我也一時不甚看真,好象是戲班裡的摩摩。”
忽有人敲門,真智暗吃一驚,站起來去開了大門,進來的是陶甘。陶甘將一軸畫遞給狄公,自在大門邊站立。
狄公展開那軸畫,攤子在書案上,說道:“老仙長,我想這一幅畫是玉鏡真人最後的絕筆吧!”
真智點頭道:“一點不差。那日午膳罷,我與玉鏡在這裡喝了一盅茶,正欲閒話,玉鏡說他想為那匹灰貓作一幅畫。我聽他要作畫便告辭退出。老爺,玉鏡他老人家作畫時最不喜有閒人在旁邊觀看。我見他將一幅素帛攤平在這書案之上,研墨調彩”
狄公突然站起,厲聲道:“真智,你扯謊!午膳後不久他便中毒發作了:試想他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能畫出如此一幅筆調精細的工筆灰貓?沒有兩個時辰這一幅灰貓圖是無論如何畫不成的。——這幅圖必是玉鏡真人上午畫的!”
真智心中叫苦,強辯道:“玉鏡筆法精熟,作畫一向很快,寥寥幾筆便形象骨氣俱備。”
狄公道:“這匹灰貓為他的主人作了鐵的證辭。真智,你看看這貓的眼睛,圓圓的瞳仁精光逼人。倘真是中午作畫,又在這明亮的窗前,這貓的瞳仁必是眯成一條細縫。”
真智暗吃一驚,又辯道:“玉鏡作畫,大處落筆,惟求氣韻生動,重神全不計形貌細微。”
狄公道:“玉鏡之畫,筆筆工細,摹物圖貌,意在形似。我在地宮裡見到他一幅圖,畫的正是這匹灰貓在日光下打滾嬉戲。那一對瞳仁只成一條細縫!”
真智愕然,睜大了雙眼看著畫上那匹灰貓的瞳仁,露出絕望的神色:“我我我與你去孫天師面前詳說實情。”
真智望了望窗外,又說:“大雨已停,我們下去後殿,穿中院去西南塔樓吧!”
中院裡地上水汪汪,一片斷瓦碎礫,夜風裡仍夾著零星的雨珠。真智、狄公在前急走,陶甘、宗黎在後緊緊跟定。
他們四人剛行到西南塔樓的樓梯口,只聽到孫天師的聲音:“如此漆黑的三更半夜,你們還在忙亂什麼?”
狄公道:“真智真人要來天師面前招供一樁舊案中所犯的罪行。”
孫天師詫異:“真智要當著我面招供所犯罪行?只不知他指哪一樁舊案?好,你們快上樓。”孫天師用燈籠照了照真智,真智垂著頭,神色沮喪,一言不發。
孫天師將手中燈籠遞給狄公,說道:“你擎著這燈籠中間照看,我和真智在前,那另外兩位在後,小心上樓來,不要閃了腳步。”
孫天師、真智在前,宗黎、陶甘在後,狄公中間高舉著燈籠照看大家一步一步上樓來。孫天師剛走到紫微閣前的平臺上,突然叫道:“真智,當心!這平臺一邊沒有欄杆”
話未落音,只聽得一聲嘶啞的慘叫,真智已墜下了平臺。
…
第十五章
狄公急忙爬上平臺,孫天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小心!”狄公見他的臉象紙一樣慘白,氣喘咻咻,額上沁出了汗珠。
“他可憐的真智,不知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不小心墜跌下去的。只恨我沒將他抓住,那欄杆缺了一截,他豈是不知?”
孫天師一邊說著,慢慢鬆開了抓住狄公的手,拭了拭前額上的汗珠。
狄公命陶甘:“你們下樓底去看看,多半是跌成肉餅了。”
陶甘、宗黎答應了返身下樓,狄公則跟隨孫天師進了紫微閣。
孫天師示意狄公在一張烏木靠椅坐下,斟了一盅香茶遞過,問道:“狄仁傑,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真智他犯了什麼罪孽?”
狄公從衣袖中抽出那軸畫放在書案上,說道:“天師閣下,我已去地宮瞻拜了玉鏡的全身。我在那裡著到了許多幅玉鏡的畫稿。我意外地發現有一幅畫上灰貓的眼睛瞳仁眯成一條線,那無疑是中午在日光下畫的。然而這一幅真智說是玉鏡畫於臨死那一日的中午,地點是方丈的窗前。奇怪的是貓眼睛的瞳仁卻是渾圓的。這說明玉鏡真人最後一幅畫畫於早上,而不是真智所說的畫於中午!因此我便疑心玉鏡之死系”他展開了那幅畫,指著灰貓的眼睛。
孫天師略有所悟:“仁杰老弟,這貓眼睛與玉鏡之死又有何關涉?玉鏡昇天那日,我亦在觀中,親眼目睹他含笑平靜登仙而去,並無什麼異常。”
狄公將玉鏡給宗法孟的最後一封信中說的話以及八月十六日玉鏡臨終前的一系列奇異表現向孫天師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