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部分(1 / 4)

他放下竹簾回過頭來,見陶甘正在桌上將青瓷花瓶的碎片一一拼湊。陶甘抬起頭見狄公望著他,便說道:“老爺,這裡有幾片碎瓷上也粘著有糖汁,與死者嘴邊,手指上,袖口上一樣。我想來葉奎林在臨死前曾抓起這花瓶企圖自衛。他手中的鞭子被兇手奪去之後,便順手掄起這個花瓶。可惜已被兇手鐵棒擊中,身子倒下了,花瓶也從手中掉到了地上打碎了。這裡有兩塊較大的瓷片恰恰落在皮鞭之上。老爺,你看這塊粘有糖汁的瓷片正是花瓶細長的頸脖。”

陶甘幾乎將青瓷花瓶全部拼湊齊了。

狄公的眼睛突然亮光一閃:“柳園圖!”

青瓷花瓷上正畫著柳園圖。 狄公恍然憬悟,跑到窗軒前拉起湘妃竹簾,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何朋家的花園樓閣正同這柳園圖一模一樣:陶甘,你不覺得這柳園圖、這青瓷花瓶與葉奎林之死有什麼關連嗎?”

狄公話未落音,忽見竹簾下一團揉皺的白紙,急忙秉燭彎身撿起。他輕輕將那紙團展開,卻原是一幅白綢汗巾,汗巾正中一點鮮紅的血斑。狄公用手摸了摸汗巾四角,卻是溼的。

“這汗巾浸著了水,哦,上面還沾著一片水草哩!陶甘,將這白綢汗巾小心收藏了,這可能是兇手留下的最重要的證據。”

狄公忽然想到什麼,忙又將竹簾拉起,用燭火照著細細看了一遍窗臺,並不曾見有什麼,他吩咐陶甘將左右的竹簾全數拉起。陶甘才拉起兩個窗格,狄公便喊住手。

“奇怪!奇怪。這左右窗臺全積了厚厚一層塵上,如何獨獨這一格窗臺不見有塵上,甚是乾淨,必是有人擦拭了。”

狄公縱身一躍,站上窗臺。嚇得陶甘急忙扶住狄公腿脛。

狄公見窗臺下正垂直支起一根石柱,石柱銜結處溼漉漉也沾有幾片水草。

“陶甘!有人泅渡過河來,從這根石柱爬上了窗臺。然後跳進了這長廊。”

第十章

狄公立在新月橋橋面上,無限感慨地俯瞰著橋下粼粼閃光的波浪,不禁喟嘆頻頻。

“逝者如斯。每想到昔日京城的繁華景象我不覺要潸然墮淚。記得閒常時節裡這橋面上舊貨攤挨肩,行人摩踵。入夜燈光彩飾,五色璀璨。倚欄吹蕭者有之,步月吟詩者有之,乘酒放歌者有之,男女約會者有之,拄杖賞遊者有之——一派盛世昇平景象。更莫說那新春、上元、端午、中秋等佳節了。而如今陰風慘悽,滿目蕭索,路有白骨,鬼哭人怨。就是這河水也都發了臭,魚蝦兒都漸漸死絕了!”

陶甘道:“老爺莫要憂慮過甚,反傷了金玉之體。城裡情況已開始好轉,喬泰、馬榮已派人掘開新渠,引渭水進城,並封鎖了所有的陰阱,隔絕了染上病疫的病人。死屍焚化也有條不紊。盧大夫說過只要城裡飲水一潔,這癘疫的蔓延便受阻抑。大凡癘疫都因這飲水的不潔造成的。”

狄公道:“天災不單行,還惹出許多人禍。對那班乘危亂犯科作奸、殺人打劫的人,必須嚴懲不貸!”

陶甘的話頭又轉到了葉奎林一案。

“作案現場——枕流閣的長廊裡跳進了第三者,這案子便又複雜了幾分。”

狄公道:“泅水並不很難,不過要從水裡沿那根十來丈高的石柱爬上窗臺則非常人所能辦。我又想這第三者跳進長

廊時,那一男一女是否已經離開,抑還是他們原來與第三者便是一黨,早已勾結,專等著協合下手。再說葉奎林掄起花瓶究竟要砸向淮?是那拉皮條的男人,還是突然闖入的第三者?陶甘,我有一個設想,這闖入者會不會是何朋?”

“什麼?老爺你說闖入者是何朋?”陶甘大吃一驚。

“嗯,那個早被削了爵位而還自稱將軍的何朋。他是長安舊世族的嫡裔,‘梅、葉、何’的‘何’——葉夫人的女僕對他的敬意與她對葉奎林的仇恨很能見出些端倪。再說,葉奎林會不會故意打碎花瓶,讓人對花瓶上的柳園圖引起注意,提示後人勘破此案的線索。我發現花瓶上的柳園圖與河對面何朋的府邸竟是十分相象。”

陶甘捻著左頰上的三根黑毛,慢慢點頭,說道:“這倒是很有可能的。那女僕不是說葉奎林是個殘忍狡詐的人麼?難說他不會想出這麼一條為自己雪冤復仇的絕計。”

狄公沉吟半晌,突然說:“陶甘,我倆既已到了何朋府邸的大門,何不索興作一次不速之訪。柳園圖的設想固然跡近無嵇,但何朋或許倒能向我們提供更多的葉奎林的近況。我也可暗中揣測桂花的話是否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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