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頭割破了一大塊,血象殺豬一樣往外流,我將血塗在臉上,就衝出房門,進那花園,直向亭子奔去。亭子裡的人驚作一團,我乘機折向河邊翻過那道矮牆,跳進了河裡。我的家就在那條河的岸邊,我從小就在這條河裡游泳,哪裡水急,哪裡有旋渦都很清楚。但那日這河水確是很涼。我順著水流遊了好些路才從岸邊一叢灌木的底下爬上了岸,將帽子扔在河裡,擰乾了衣服偷偷溜回了家。”
肖亮這個誤入歧途的青年人現在已經實現了他的可悲理想,被人看作是危險的罪犯。狄公現在已經完全弄清了他所想了解的一切,但他決定還是讓秀才講完。一個青年人卑劣膽怯地殺死一個毫無防衛的老頭,狄公斷定是那個女人唆使他乾的,這是嚴重的罪行,比她自己親手殺人還要嚴重得多。狄公要使這些卑鄙的陰謀、狠毒的詭計多讓人知道,多讓人警戒。
肖亮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又繼續說:
“回到酒店,我將信封開啟,只見一個帳本,裡面並沒有錢,我沒有財氣。我想還是給她看看,也許她可以從中看出這老傢伙是否在屋裡別的地方還藏著錢。我第二天就去看她,我們開啟銀櫃,可是那二百兩金子早已不翼而飛!這時我完全應該明白她的詭計了,可是我真責,我還幫著她認真尋找。這金子當然完了,我把帳本給她看,她一點也摸不著頭腦,我們只好作罷。她說她將再好好找一找那金子,反正跑不了。若是最終還是沒找到,她就將她的首飾賣掉,一旦我們手中有了夠花的錢,我們就逃走。我想,也罷,不管怎麼說,我已膩煩了這個地方,我在路上可以把她賣給一家妓院,也許可以賣得十兩金子。我回到酒店,想將那帳本扔掉,然而不知為什麼,我只覺得它或許還會有些用處,於是就把它交給那兒的一個女人,請她管我保管。其實那天夜裡我回來就偷偷地塞在她的床頭後面,只是沒有告訴她。豔香對我可好著呢!我不敢放在我的身邊,因為那裡的人總是在我房間裡轉來轉去,窺探我的行跡。唉,我想說的就這麼多了。”
狄公向書記做了個手勢,書記站起來高聲讀了一遍肖亮的供詞,肖亮在供詞上畫了押,衙卒又將供詞轉給柯夫人,她也在上面畫了押。
狄公對滕侃說了幾句什麼,滕縣令清了清嗓子,判道:“柯謝氏與肖亮犯有通姦殺人之罪。情節惡劣,手段殘忍,兩犯供認不諱。本堂宣判兩犯死刑,呈報刑部大堂候復。其執刑手段,道俟刑部定奪。”
他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押下。四個衙卒上前將柯夫人和肖亮戴了枷鎖,帶下了公堂。
…
第十七章
觀審的人群又發出一陣陣喧譁。滕老爺不得不將驚堂木敲了好幾下。狄公迴轉頭來正見喬泰站在他的椅子後呆呆出神——他早已站在那裡看了多時,臉色灰白,神情木然。
滕老爺高聲叫道:“肅靜,肅靜,本堂還有第三個案子要審,現在傳令帶冷虔上堂!”
衙卒接過令籤去提冷虔的當兒,狄公從衣袖裡掏出那帳本交給滕侃,說:“這就是肖亮談到的那個帳本,也就是坤山想偷的那個帳本,上面有冷虔欺騙柯興元錢財的秘密帳目,都是他本人親筆記下的。”
冷虔姓名、身份驗報後,狄公開口說道:“冷虔,你用不法手段欺騙了你的財務合夥人柯興元的一千兩金子,你本人也將這一切都記在你的這本帳上了。本堂將仔細查驗與此有關的單據書契,確定你犯法的輕重,追回贓財。現在你就你的犯罪事實作個簡略的交待。”
冷虔答道:“我承認我欺騙了我的朋友、財務合夥人柯興元許多錢財。我對不起他。”
他的話裡有一種厭倦、麻木的聲調。
“我是一個破了產的人,不可救藥了。但我知道不是我把我的朋友逼上了死路,正是這一點使我心裡感到安寧。我認罪服法,恭候判決。”
狄公低聲對滕侃說:“不如先將被告拘押起來,等到所有的有關材料查驗完畢,再升堂細審。”
這滕侃巴不得早點退堂,聽了狄公此言,正中下懷,便草草宣佈冷虔拘留候審,喝令將冷虔帶下堂去。於是敲了三下驚堂木,宣佈退堂。
兩位縣令走過繡著獬豸圖象的帷幕,向內衙書齋走去。喬泰與潘有德跟隨在後。
滕侃乾笑了一聲,說道:“狄年兄,你幫我解決了這許多難題,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好,我現去內廳換下公服,望稍息片刻就請到我書齋來喝杯茶敘敘。既然拙荊的事就這樣具結,自然也不必去登州麻煩刺史大人了。明日我就陪年兄在敝邑開懷暢遊,發些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