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一響,屋裡往往就會傳出槍聲——又一名契卡將子彈射進了自己的腦袋。內務部裡的許多殘忍的迫害狂,不久前還令斯大林的政敵心驚膽戰,現在自己卻被野蠻的恐怖浪潮所吞沒,成了斯大林的犧牲品。
內務部的建築群位於莫斯科市中心,所以,當裡面的人員從高樓上跳窗自殺時,常有行人看見。於是,內務部裡有人自殺的傳聞不勝而走,鬧得莫斯科人心惶惶,可是普通百姓誰也弄不清那裡面究竟出了什麼事。
內務部的幹部們被捕之後,有關他們的案件沒有經過任何偵查,甚至連“過場”都沒走一下。他們便被一批一批地宣佈為犯派分子或間諜,不經任何審判就被槍決了。出生在波蘭的契卡被定為波蘭間諜,拉脫維亞人被宣佈為拉脫維亞奸細,而俄羅斯人則成了德國、英國或法國的特務。
這類指控究竟是些什麼玩藝兒,從卡濟米爾·巴蘭斯基一案中便可略見一斑。巴蘭斯基曾是內務部外事局的功勳偵察員,現在卻被葉若夫扣上了“間諜”的帽子。巴蘭斯基原是波蘭人,在蘇聯國內戰爭中,他作為一個熱血沸騰的共產黨員,在西部戰線同波蘭軍隊進行過殊死的搏鬥。在一次戰鬥中,他從槍林彈雨中把受傷的團長背了下來,自己也負了傷。為此,他榮獲了一枚勳章。內戰結束後,巴蘭斯基調到國家政治保安總局外事分局工作。一九二二年,他用卡濟米爾·科別茨基的化名,出任蘇聯駐波蘭大使館二秘,而他的真正任務,則是在波蘭組織情報網。
一九二三年,蘇聯政府打算派軍隊打道波蘭去援助德國的工人運動。巴蘭斯基奉命炸燬華沙城中的軍火庫和裝備庫。一九二三年十月十二日,他成功地完成了這項極其危險的任務。
波蘭人不知從什麼渠道瞭解到,華沙城中的爆炸是他們的同胞,蘇聯大使館二秘卡濟米爾·科別茨基幹的。他們沒有要求蘇聯政府將他召回,而是決定等他再出來活動時將他當場捕獲,然後再算總帳。他們幾乎等了一年才等到了這樣的機會。在這之前,波蘭反間諜機關派出一名在波蘭外交部工作的間諜,成功地打進了巴蘭斯基的情報網。為了引巴蘭斯基上鉤,這名間諜將自己部裡的一些真實情報送給了蘇聯人,漸漸贏得了巴蘭斯基的信任。巴蘭斯基開始親自與他接頭。一九二五年的一個夏夜,這名間諜請求同巴蘭斯基見面,要後者及時交還部份秘件,其中包括波蘭駐日本大使帕捷克的報告。
巴蘭斯基帶上那名間諜過去提供給他的秘密檔案,按時來到約定地點。他馬上發現,周圍有些形跡可疑的人在監視他。巴蘭斯基正想溜走時,暗探們已經圍了上來。他奮力衝出包圍圈,為了扔掉衣袋裡那些足以使他身敗名裂的檔案,他從旁邊一條小街奔進了聖卡捷琳娜教堂。他把檔案塞進祈禱席下的一條裂縫裡,從另外一道門跑出教堂,來到耶路撒冷林蔭道上。在這裡,一度失去目標的暗探又發現了他。他們將他抓住,按遍全身,卻沒找到要找的檔案。氣得發狂的暗探們朝他一陣拳打腳踢,重重打傷了他的頭部。
巴蘭斯基擔心自己會被打死在大街上,為了讓人給蘇聯大使館送個信,便用波蘭語向行人呼救:“先生們,看呀,波蘭警察在毒打蘇聯外交官!”他沒喊幾聲就失去了知覺。
等他醒來時,已進了警察總局。巴蘭斯基拒絕回答波蘭反間諜機關負責人的提問,只是一再宣告自己享有外交豁免權,要求立即放他出去。可是,直到蘇聯政府提出強烈抗議之後,他才獲得了自由。巴蘭斯基回到蘇聯大使館時,蓬頭垢面,腦袋上纏滿繃帶,而且全被血浸透了。他只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就在波蘭政府的強烈要求下,被驅逐回莫斯科了。
巴蘭斯基從波蘭回到蘇聯後,外交人民委員契切林立即就他的行為向負責監督黨員言行的最高機關——中央監察委員會提出了控告。外交部譴責巴蘭斯基在華沙期間涉足有波蘭人參加的危險的間諜醜聞,導致了蘇、波關係的惡化。亞果達的副手特里利謝爾深知巴蘭斯基脾氣暴躁,特地給他打招呼,要他“規規矩矩”地出席監委的聽證會,並承認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有過火的行為。監委主席阿朗·索爾茨親自主持了監委對巴蘭斯基事件的聽證會。他先是一聲不吭,直到駐波蘭大使奧博連斯基對巴蘭斯基指控完畢之後,才突然開口道:“您這是在指控誰?要知道,這是一位在同敵人鬥爭時負了傷的紅軍戰土!同志們,我提議,我們大家一塊為巴蘭斯基同志請領紅旗勳章,以表彰他的功績!”
結果,巴蘭斯基真的榮獲了當時最高階別的軍功章,而奧博連斯基大使卻因中傷他而受到訓斥。
波蘭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