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一陣溫暖。
自從上次丁國慶告訴她,阿芳已登上了黃龍號,她的內疚已變成了一種自責。特別是打那以後,國慶見到她總是在躲閃,和她的話更少了,偶爾說上兩句,又非常不自然。她想對他解釋,可又怕解釋不清。如果阿芳在黃龍號上遭到什麼不幸,讓國慶知道了,他能接受得了嗎?他將會對她有什麼看法?近日來,她對國慶的那種愛的衝動,不知為什麼越來越淡漠了。她想設法派人在南非的開普頓港,趁這條貨輪加油,補充淡水食品之際提出阿芳,可是又由於老黃龍中途多次停留,航行緩慢,不知何時才能穿過好望角,定不下來靠岸的時間。林姐由於焦急,沒有食慾,加上睡眠不足,她的眼圈和印堂看起來明顯地發暗。
她給傑克開啟一盒牛肉罐頭,然後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她想打電話,找史密斯談談,詢問一下如何才能更快地解決了國慶的居留問題。上一批同他一起登陸的人,林姐都已給他們請了律師。史密斯這次幹得比較漂亮,沒再提加價的事,凡是有“理由”申請的,遞交給他的材料,他都在精心地辦理。丁國慶的身份之所以至今未辦,主要是她給拖下來的。林姐一直不同意國慶借政治避難或一胎政策的理由辦綠卡,她有更好更快的辦法。她打算等到國慶想通,他倆的關係得到發展,願意和她結婚,只用三個月,綠卡會自然而然到手。可現在她明白了,這是一廂情願。為了補償對國慶的虧欠,她準備馬上火速為他申請綠卡,不管花多少錢,只要快就行。
林姐撥通了史密斯家的電話,他不在,她就在他的留言機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並請他立刻著手辦理此事。
放下電話,她仍坐立不安。走進化妝室,從鏡子裡望著自己的臉,她突然對自己產生一種厭惡,她恨這張臉,恨不得想把它撕碎。她不願在鏡子裡再看到自己那無助、驚亂、沒有支柱,恍惚不安的窘態。她猛然一個轉身,衝到樓下,鑽進了汽車,朝太極武術館開去。
武術館內,學員們正在隨著丁國慶的口令,整齊地做著踢腿、弓腰、伸臂、出拳的動作。眼下學校正放暑假,因此學員很多,太極武術館的場地也顯得有些擁擠。
林姐站在窗外,觀看著丁國慶矯健的動作,欣賞著他那傳神的功夫。
“TEN MINUTS BREAK.(休息十分鐘)。”丁國慶喊過之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林姐站在窗外正要向他招手,忽然發現在一群美國年輕人裡,冒出幾個中國人的臉來。那幾個人不像是來學武術的,他們坐在靠牆的休息椅上,見休息了,一齊向丁國慶圍去,七嘴八舌地說的都是福建話,有的表示祝賀,有的誇獎他能幹。林姐猜出,這些人可能就是同他一路來的夥伴,是他三渡村的朋友。丁國慶與他們常有往來,但從不在小海灣,他知道小海灣是絕不能帶任何人進去的。今天,他特意把二肥、水仙、綵鳳、衛國請來,一是想知道他們的近況,二是想多瞭解一些有關阿芳的事情。
林姐見丁國慶與他們聊得特別融洽,又見他這麼開心,她打算除了給丁國慶速辦綠卡外,這幾個人,她也準備請史密斯一起辦。至於費用,她是不會向這幾個人提出來的。
林姐自從做上偷渡這門生意後,從不直接與偷渡客做面對面的接觸,今天她想破破例,請他們一起在附近的中國餐館吃個飯。
飯席上,每個人都顯得很不自然。三渡村這幾個能言善道的人,突然之間都變成了啞巴,他們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林姐就坐在他們眼前,還請他們吃飯。就連水仙這個一向敢說敢道的女子,今晚都有些發怵,她甚至不敢抬頭向林姐看。最後還是二肥打破了僵局,他夾了一大筷子梅菜扣肉,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一邊嚼一邊說:“我媽來信說,她天天都去媽祖廟,家裡供的灶位也換上了你。”
林姐笑了笑說:“供我幹什麼?”
“你是西天上的菩薩,永樂城的神仙呀。你都不知道,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求您顯靈保佑海上的人,他們都知道這八艘大船是你的。聽說黃龍號最舒服,要想上去都得經你手簽字才算數。阿芳就在”
“你怎麼知道的?”林姐的神態有點緊張。
“永樂縣的人誰不知道,全嚷嚷遍了,都說您的心腸賽過菩薩,贖了丁國慶,又讓阿芳上了船,成全了他們一對好人呢。大慈大悲,你真是天底下的大善人。”二肥子擦著嘴角流出的油,兩眼閃著感激的目光。
林姐沒看二肥,她迅速地掃了一眼丁國慶。
1988年年初,一條震驚全球的特大新聞,把郝仁的腦子從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