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熟悉的胡琴聲,絃聲錚錚噹噹,在他快要麻木的心上,深深地射上一箭,他輕輕撫摩臉龐,臉上的鞭傷已經不痛了,但他的心卻隱隱疼了起來。
從天寶元年墜山來到唐朝,不知不覺一晃就已經三年了,幾經坎坷,初來的豪情壯志已經磨去,才發現唐朝依舊是唐朝,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什麼,他懵懵懂懂地過著,成為別人手上的棋子,一步一步,身不由己。
可今天這一鞭,卻把他打醒了。
實力啊!有實力他才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有實力別人才不敢隨意用鞭子抽他,有實力什麼公主、郡主才不會將他當作一段木頭。沒有實力,一切都是扯淡!什麼是實力,在他李清看來,就是權、錢還有刀子。
這時,門輕輕地敲響,李清翻身起來開啟了門,卻見外間站著一個清瘦的男子,年紀和自己相仿,臉色異常蒼白,彷彿剛從戲院的化妝間裡溜出來。
“在下成都縣主簿李長佑,李東主還記得我嗎?”
這個李長佑是宗室旁支,他和李清相反,職務雖低,品階卻高,他襲了祖上從五品的縣男爵,又靠父親之蔭,得了個望縣主簿的實缺,他與楊釗交好,去望江樓品過幾次雪泥,故識得李清。
李清撓撓頭,依稀對他有點印象,哦!了一聲,拱拱手笑道:“原來是長佑兄,怎麼,你也來京裡辦事嗎?”
“那倒不是,我家便在長安,過年回家探親,住得膩了,便來進奉院住兩天,看看能否遇到熟人,剛巧在登記簿上看見李東主,不!李參軍也在。”
他又探頭看了看屋內,笑問道:“李參軍可是一個人住?”
“正是!正是!”同住,這新年的孤寂實在將他壓抑得慌。
“長佑兄可願搬來同住?”
李長佑早聽楊釗說過這李清後臺甚硬,他如何不願意,便拍拍李清的肩膀大笑,“我正有此意,不過現在天色將晚,我帶你先喝酒去,晚上再搬來。”。
緊靠崇仁坊的春明大街是長安城僅次於朱雀大街的另一條重要街道,它西通漕渠,橫穿東市,故沿路所住商賈極多,而在春明大街另一端是平康坊,是進京考生的聚集之地,因而春明大街的另一個特色便是酒樓、妓院雲集,晝夜喧呼,不絕。
李長佑是長安鄉人,此地輕車熟路,三轉兩轉便帶李清到了春明大街。
此時天色黃昏,正是晚飯時間,春明大街上眼前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時而幾個寬衣大袖商人談笑而過,留下一絲銅臭;時而輕狂少年左右喝呼,策馬奔來,惹得路人紛紛避讓;一隊從西域來的駝隊從他們身旁經過,晃晃悠悠向東市行去,駱駝背上載滿了沉甸甸的箱子,十幾個發碧眼的胡人高坐在駝背上打量著這座舉世最偉大的城市,眼中充滿了崇敬嚮往之色。
萬道金黃灑在遠方東市的高牆之上,竟讓李清的心中生出幾分自豪,彷彿他已是長安老客,可細一想,他不過只來了半日。
二人走了一段路,李長佑遙指街對面一棟四層硃紅樓高笑道:“那便是太白樓了,號稱長安第一酒樓,倒不是它規模第一,實在是它牆上所題詩詞水平之高,乃長安之冠,可惜那李白去齊州了,不然倒有機會一睹謫仙人的風采。”
李清仰望著太白樓,雖見它樓面平常,比自己的望江酒樓還差許多,但景仰之心,卻沒有半分減弱,它厚載著盛唐的文化沉澱,就如同那半坡的瓦罐,雖簡陋不堪入目,但誰又敢輕視。
他心中爽氣,一攬李長佑的肩膀笑道:“走!喝酒去,今天我請客。”
二人昂首跨入酒
有一個夥計慌不迭地引他倆進入大堂,大堂早已坐滿了二樓,只見每一面牆上都題滿詩詞,無數才子墨客正移步瞻仰,其中數李太白的《將進酒》下觀者最多,個個喃喃自語,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情,看那心態,今日定是不醉不歸了。
兩人走了一圈,不時聽見低吟淺唱,琵琶聲聲,二樓也已客滿,只得再去三樓,只走到樓梯口,便已聽到喝彩聲陣陣傳來,看來又有詩人再留墨了,李清興趣大增,三步並做兩步衝上樓去,果然見一群人圍在牆邊,叫好聲已過,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臉上皆解露出不解之意,牆邊一名白袍男子一手執杯,一手捉筆,醉意十足,正腳步踉蹌,在牆上肆意潑墨,片刻,詩已寫完,他將杯酒一飲而盡,搖頭狂笑‘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又潸然淚下,將酒杯一扔,撲進屋內飲酒去了,李清擠上前,只見牆上寫有一詩:
三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闌。
自憐無舊業,不敢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