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韁繩丟給侍候在側的扈從,隨之帶著兩名魁梧壯漢走向驛站。
“嘎吱”一聲作響,當中年人帶著兩名隨從踏上臺階時,原本緊閉的大門霍然大開。緊接著,裡面出來一個留著“小鬍子”的文士,與中年人似乎早就相識,兩人稍作寒暄後,聯袂進入驛站,大門隨之關閉。
一行四人快步穿過前院,青石板路的盡頭便是驛站前堂,亦是正堂。
正堂門外,站著四名彪形大漢,猶如門神一般凶神惡煞的板著臉,手杵長槍,腰繫長劍,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眼睜睜看著四人邁上臺階,這四人卻紋絲不動,目不斜視,眼珠子都不帶眨的。
然而,待中年人一行四人走到門前時,站在門外左右兩側的兩名彪形大漢卻橫挪一步,其中一人語氣冰冷的道:“家主有令,曹公一人進去,餘者在此等候。”
中年人身後的兩名魁梧壯漢聞聲色變。怒氣衝衝的擼起衣袖,揚起砵大的拳頭便要大打出手。這時,被稱作“曹公”的中年人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遂不容置疑的沉聲道:“爾等不得放肆,在此等候便是。”說完話,他輕輕拍打衣袖,驅走錦袍上的塵土,既而推開正堂大門,邁過門檻,昂首闊步走進去。並隨手關上房門。
眼見“曹公”進去後還把門關上,剛剛出門迎接他的“小鬍子”文士不禁跺跺腳。滿臉不忿,似是對這種拒之門外的待遇極為不滿,頗有怨言。怎奈兩名彪形大漢擋在身前,他縱有百般不滿也無可奈何。只能站在廊下等待。
關上大門之後,正堂內頓時一暗,就連兩側四個格窗也被黑幔遮擋著嚴嚴實實,不透一點光亮。
正當“曹公”臉色微變,心裡疑竇叢生之際,大堂後方傳來“嗤”的一聲火折燃燒聲響,隨即桌案上的油燈亮了,露出坐在案几旁邊的削瘦身影。
“孟德勿驚,為兄近來畏光。不便之處還請賢弟多多包涵。”坐在案几東面的身影低聲說道。
話音未落,他輕輕轉過臉,扭頭看著神色狐疑的“曹公”。
不言而喻。這位名喚“孟德”的曹公,正是時下駐紮在清河國邊境上的兗州曹操,曹孟德。而方今天下敢在曹操面前以兄長自居之人,實在是並不多見,或者說是屈指可數,畢竟曹操在曹氏宗族和夏侯世家中排行老大。是以曹操並無兄長,亦無族兄。如果說世間還有僅憑與曹操昔日的交情便以兄長自居者。那麼有且只有一人。此人便是曹操的昔日玩伴,一起偷雞摸狗,一起打過仗、一起嫖過娼的冀州袁紹袁本初。
“呃!”當袁紹轉臉扭頭的一剎那,曹操愕然驚呼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是袁紹?
但見昏黃燈光下的那張面孔,有著難以名狀的衰老。蒼髯白首,兩鬢雪白,額頭上橫起一條條溝壑般的皺紋,其間還夾雜著灰褐色的斑點,耳際邊緣同樣佈滿褐色斑點,臉頰極其消瘦,眉毛稀疏且已斑白,眼窩深陷,一雙眸子渾濁不堪,眼球凸出,嘴唇蒼白無血色,下巴尖削。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竟然削瘦成這樣,儼然皮包骨頭,病入膏肓。
這樣一張面孔,乍一看甚是駭人,若不是他還能說話,還以為見到鬼了呢!
“本初兄,你”駭然失神的伸手指著袁紹,曹操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此刻他心裡有著諸多疑問,可是面對袁紹這般容貌,他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莫名地喉嚨哽噎,黯然傷神。
上一次見到袁紹,還是宛城爭奪漢帝劉協之時,轉眼間兩人已有三年不曾碰面。三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可是曹操萬萬沒有想到,僅是三年沒有見面,袁紹竟然蒼老如斯!
這真是世事變幻,滄海桑田!
遙想十八路諸侯討董卓時,袁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風光無限,號令群雄,莫敢不從。四年前的河內會盟,袁紹再度成為諸侯盟主,麾下擁兵六七十萬,號稱百萬雄師,那是何等的威風霸氣,何等的不可一世,縱橫捭闔,叱吒風雲。
兩度成為諸侯盟主,一度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今更是大漢天下地位最高、權勢最大的大漢丞相,這就是冀州袁紹袁本初所經歷的光輝歷程。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令各鎮諸侯驚羨不已的大事件,哪一項不是天下群雄想做而不敢做的輝煌創舉?
時至今日,要說天下間誰的名氣最大,誰的名號最響亮,誰的身份地位最尊貴,其結果只有一個。但絕不是實力最強、兵馬最盛的西涼李利,而是曹操眼前這位蒼髯白首的袁紹袁本初。
可是究竟是怎樣的痛苦,竟把袁紹折磨成這樣,蒼老如斯呢?
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