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兵丁衝出了衙門,在將官的帶領下,封鎖了衙門前的街道,街上的行人統統站在原地,不得離開,兵丁們開始挨門挨戶搜查盤問。
只見兵丁們攔住街上的行人商販,一律摘掉帽子,檢查腦後的髮辮,只要有禿頭的或是辮子有問題的,立即抓進衙門內。
周憲章大吃一驚,問題一定是出在了辮子上!
郭二杆沒有辮子,自從到了上海,他一直戴著假辮子。這假辮子戴習慣了,周憲章和郭二杆都習以為常,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次郭二杆被抓,官府只當他是個普通走私販子,原本也沒注意到他的假辮子。昨天,姚喜前去疏通關節,本來一切順利,按照筆貼式的安排,牢子獄卒都得了好處,今天一大早,只要對郭二杆的驗明正身,就可保釋出來。
郭二杆在大牢裡呆了三天,都沒問題,哪裡想到,眼看就要出獄了,問題就出在這“驗明正身”上。獄卒對郭二杆進行最後一道審驗的時候,發現了他頭上的辮子是假的。
在十九世紀末期的大清國,少海外留學生都剪了辮子。但是,問題是,官府認定郭二杆是個江洋大盜,一個江洋大盜頭上沒有辮子,情況就嚴重了。官府可以容忍海外留學生剪辮子,但絕不容忍國內的百姓剪辮子!
郭二杆頭上沒有辮子,來接他的姚喜頭上也沒有辮子,問題更加嚴重,顯然,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一群人的事!官府把事情的經過前後聯絡分析,得出結論,這個郭二杆絕不是一般的走私販子,他的背後,一定有一股勢力!
剪了辮子的勢力,只能是革命黨人!因為,革命黨人在海外,提出的口號就是“驅除韃虜!”剪辮子是“驅除韃虜”的內容之一。
那些得了姚喜好處的筆貼式、獄卒們,遇上這樣的事,也不敢徇私,急忙報告了上海道臺黃遵憲。
黃遵憲已經得到jǐng報,孫文秘密潛入上海,策劃暴動。在這個當口上,寧可錯抓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而且,黃遵憲推斷,這個郭二杆恐怕是革命黨人的高層份子,要不然,革命黨人怎麼為了他費這麼大勁。弄不好,道臺衙門外面,還有革命黨人在等著劫獄!
於是,黃遵憲下令,將郭二杆和姚喜打入死牢,同時,派出兵丁,封鎖衙門前大街,嚴密盤查革命黨人,只要是形跡可疑者,頭上沒有辮子的,一概先抓起來再說。
周憲章混在弄堂口的人群中,暗暗著急。郭二杆沒救出來,反倒搭上了姚喜。整個大街已經被清兵封鎖,想要跑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一旦被清兵抓住,他頭上的假辮子馬上就會露餡。
要是被抓進了道臺衙門,只有兩個結果,要麼,被當做革命黨人,那他和郭二杆、姚喜就只有死路一條;要麼,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樣做,後果也極為嚴重,不僅儘自己活不成,恐怕還會連累各地的章軍弟兄。慈禧太后絕對不會允許他活著!一旦他落入官府手裡,就會被“逮貓貓”!
大街上的百姓嚇得四散如泥塑一般,呆呆地看著清兵耀武揚威,越來越近。周憲章轉身閃進身後的弄堂。
弄堂十分狹窄,兩旁是要麼是民居,要麼是院牆。大街上已經鬧得烏煙瘴氣,誰家也不願意惹禍上身,居民們紛紛關門閉戶,周憲章沿著弄堂跑出一百多米,也沒看到一個出口,暗暗叫苦不迭,前面出現了一座高牆,擋住了去路——這是一個死衚衕!
身後,清兵的腳步聲、喝斥聲越來越近,周憲章進退無路,情急之下,只見身邊有一座花牆,牆上佈滿了藤蔓。周憲章抓緊藤蔓,一個縱身,翻上了牆頭,躍入一個天井之中。
天井裡,寂靜無人,不遠處是一處柴房,裡面堆著柴草,周憲章顧不得許多,一頭鑽進柴草堆裡。
就聽花牆外面,人聲吵雜,清兵衝到了花牆邊,挨家挨戶搜查。
周憲章伏在柴房裡,一動不動。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花牆外的吵雜聲漸漸沉寂下來,清兵沒有發現可疑人員,漸漸散去。
周憲章又等了兩個小時,聽著外面沒有什麼動靜,這才輕手輕腳出了柴房。
這是一個小天井,周圍沿著花牆,種著各sè花卉,發出嫩芽,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清香。像是大戶人家的後花園,頗有些江南私家園林的味道。花牆正對面,是一座老式青磚紅瓦房屋,屋脊高大,裝飾典雅,房屋東首的屋簷下,有一道月亮門,草木叢中,一條石徑曲曲折折,通往那道月亮門。
周憲章不敢翻過花牆回到弄堂裡,清兵雖然已經離開了弄堂,但弄堂外的大街上,肯定還在戒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