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淡霧的玉鸞殿仿若被閃電劈開,繁錦睜大瞳眸,卻見景杞已經踏步殿外,通往外殿的玉簾被他扯的珠子散了一地,鋪展出一地狼藉的聲響。
她的意識如同被他凌厲的眼神劃過,心中那根藉以維持清醒的繩索立時繃斷,原本迷亂的意識仿若這四散的珠子,濺了一地,落魄的歸於各個角落,再也無法彙集。
短暫的幸福綿遠過後,原來竟又是一場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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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殿的書案前,連日來積壓的奏摺已有半人那麼高。太監盡心盡責的挑動著燭線,唯恐殿內的光線昏暗傷害帝君的眼睛。明耀的燭光與窗外蒼白的月色融為一體,竟有一種讓人唏噓的慘薄。
傳召的太監已經緊湊的進行了四個來回。他剛踏出玉鸞殿,便聽到了她的侍女玉梨驚恐的低呼,那樣淒厲的喊叫,猶如迴歸的候鳥在即將看到歸宿時卻被射殺,憑著那份尖利,他也知道她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終究沒有折回身去。
不是不想折身,也不是不想知道她的情況,只是因為心彷彿一瞬間冷了下來,彷彿自己也無力操縱自身的情緒。那一瞬間的空洞擊的他幾乎沒有行走的氣力,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她。
可是他與她終究是夫妻,是這帝國最尊貴的男女。剛踏入上元殿,便有太監來報,皇后娘娘再次昏迷不醒。
他拿著筆,無意識的在上好的白紙上劃下一個一個圈,兜兜轉轉,返返回回,最終凝成淡入渺煙的回覆,“去,守在皇后娘娘身邊,一有情況,即刻稟報。”
他雖然恨他,舊怨新仇又添一刀,更是恨上加恨,就是因為這樣的恨意,他才不想要她就這麼簡單的死,就這麼簡單的脫離他的掌控。
彷彿就在一瞬間,他突然想明白了,既然上天給他們這樣的開始,他就要她一輩子與他痛苦的糾葛。這麼輕易的就結束,簡直是侮蔑了上天的心意。
外面的風似乎愈刮愈烈,雖然蓋著燭罩,可是那燭光依然是光影斑斑,晃晃悠悠的難以控制。喜貴兒戰戰兢兢的走到他面前,“皇上奴才去把門窗關了吧,晚上的風,還是陰寒的厲害的”
“不用。”他薄唇一抿,極簡單的擠出兩個字。
“若是傷了您的龍體”喜貴兒似有為難,請示的更加緊張,烏褐色的瞳眸裡流瀉出一抹怯然,“奴才”
“朕說了不用。”景杞奮筆疾書,依然頭也不抬。光影照射在他的額頭,更映的這真龍天子有一種無法靠近的威勢。喜貴兒無法,只能召喝幾個宮女,用身體擋住風的吹拂,抱著燭罩讓它平穩起來。
“啪”的一聲,高堆的摺子竟被風吹的散了一地,他抬頭,大大的木窗四開,觸目皆是一片黑暗,風似乎有了靈性,肆虐著鑽入他的衣衫裡,有意挑起他的知覺。明黃的龍袍隨之搖擺,猶如高超的舞者,空靈卻張揚的揮灑著屬於風的快樂。
只在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她,無可抑制的,想起了那日在百春樓與她的初遇。身著紫衫,面板白皙的近乎透明,在燦爛的陽光下竟有一種不容世俗的沉靜。身邊的男人用惡俗輕佻的語言挑撥著喧鬧的環境,可是她卻像是置若罔聞一般,就那樣靜靜的接受著所有人的注目巡禮。
他一下注意到了她,遠遠在她所認為的他們的初遇之前。只不過當時沒有料事能力,沒有想到,她,竟會是他註定的妻子。
第四十一章 伊索
正沉浸在對那日的回憶中,宮門突然與牆壁撞擊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猶如在天際間傳來的悶雷,驚得景杞一凜。驚魂未定,門外卻跑來了個小太監,嚴寒相逼,他的額頭卻盈滿了晶瑩的汗意,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他的面前。
心彷彿被一根繩狠狠擰緊,瞬間疼得無法呼吸。強烈的不祥之感湧上腦海,可偏偏還要作出一副平靜的模樣。景杞竭力壓制住內心的恐慌,冷漠的聲音在大殿幾近凝滯起來,“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啊!”小太監伏在地上近乎嗚咽,因為奔跑氣息未穩,語句斷斷續續的融化在寒風裡,更添一種讓人心悸的寒冷,“伺候在娘娘身邊的玉梨姑娘說,娘娘方才還吐血了!”
他的腦海裡彷彿有一根弦突然繃斷,有一種沉甸甸的東西慢慢墜落壓至心底,一時間只能徹底木然呆滯。緊接著,又有幾名太醫來到他的面前,凝重的表情,緊皺的眉宇,低沉的語句,無一不表現著她的危險。
“皇上!”為首的李太醫跪地,“娘娘危在旦夕,只是因為臣找出的野山參含於口中才得以維持生氣,臣只怕這樣也只是延時,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