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平靜,但不是寂靜,因為一股柔和的微風吹得無數小小的草根簌簌作響,數不清的昆蟲和其他小動物在草叢裡嗚叫,只聽見嗡嗡聲和唧唧喳喳聲;一隻在藍天上高高飛翔的鳥唱著婉轉的小鈴曲的降調,時近時遠,從來沒有兩次是一樣的。
在那個遼闊的風景畫裡惟一寂靜和靜止的活物是那個男孩和女孩,他們背靠背躺在一個小絕壁頂上的一塊突出來的岩石的陰影裡睡覺。
他們是如此安靜,如此蒼白,他們也許已經死去。飢餓使皮緊繃在臉上,痛苦在他們的眼睛周圍留下了皺紋,他們身上覆蓋著塵埃、泥巴和很多血跡,從他們絕對遲鈍的四肢看,他們好像處於極度的疲勞之中。
萊拉第一個醒來。隨著太陽移上天空,爬過頭頂上方的岩石照到她的頭髮,她開始動,當陽光照到她的眼瞼上時,她發現自己像條魚一樣從睡眠的深處被拖出來,緩慢、沉重,帶著她自己的牴觸。
但是與太陽是沒有什麼可爭辯的。不久,她動了動頭,把一條胳臂捂到眼前,喃喃地說:“潘——潘”
在胳臂的陰影中,她睜開眼睛,徹底醒了。她沒有馬上動,因為她的手臂和腿是那麼痠痛,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因為疲勞而感覺軟綿綿的,但是她還是醒了,她感受到了徐徐的微風和太陽的溫暖,她聽到小小的昆蟲的嗚叫以
及高空中那隻鳥的銀鈴般的歌聲。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都忘記了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
不久,她翻轉身來,看見威爾仍然熟睡著。他的手流了很多血,襯衣撕開
了,很髒,頭髮被灰塵和汗水弄得硬梆梆的。她看了他很久,看著他喉嚨的小
小搏動,看著他慢慢起伏的胸脯,看著太陽終於照上來時他的眼睫毛形成的微小的陰影。
他喃喃地說了句什麼,動了動。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在看他,她轉過頭去看他們前一天晚上挖的墳墓,只有兩手掌寬,在那裡騎士泰利斯和薩爾馬
奇亞夫人正安息著。附近有一塊扁平的石頭:她站起身來,把它從土裡扳出來,直立在墳頭,然後坐起來,用手遮著眼睛凝視著整個平原。平原好像沒有盡頭地延伸著,沒有任何地方是完全平坦的,不管她往哪
兒看,都有溫和的波動,和小小的山脊以及溪谷,使表面富於變化。她看見到處都是一排排很高的樹,高得彷彿是建造出來的,而不是長出來的:它們筆直的樹幹和深綠色的樹冠似乎並不把這點距離放在眼裡,讓人肯定在好多英里以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稍近一點——事實上在絕壁的腳下,不到一百碼外——有一個小池塘,池塘裡的水來自岩石中流出來的一條泉水。萊拉這時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渴。
她雙腿顫巍巍地站起來,慢慢朝它走下去。泉水歡快地淌過長滿苔蘚的岩石,她把手一次又一次地浸入水中,洗淨上面的泥巴和汙垢,這才把水捧到嘴裡,水冷得牙齒生疼,她高興地大口喝著。
池塘四周都是水草,有一隻青蛙在呱呱叫喚。她脫下鞋子蹚進去以後發現池塘很淺,比泉水要暖一些。她久久地站在那兒,太陽曬著她的頭和身體,津津有味地品味著腳下那涼爽的泥巴和流過她小腿的寒冷的泉水。
她彎腰把臉浸入水下,把頭髮徹底打溼,讓它蔓延開來,把它重新甩到腦後,用手指頭攪動以便將所有的灰塵和汙垢弄出來。當她感覺乾淨了一點,渴也解了後,她又抬頭看了看那個斜坡,看見威爾已經醒來,胳臂正抱著雙膝,像她剛才那樣望著平原,感嘆著它的遼闊,感嘆著那光、那溫暖、那寧靜。
她慢慢地爬回去加入他,發現他把加利弗斯平人的名字刻在那塊小墓碑上,並把它更牢固地插入土中。
“他們在”他說,萊拉知道他指的是精靈。
“不知道。我沒看見潘。我感覺他就在附近,但我不知道。你記得發生的事情嗎?”
他擦了擦眼睛,深深地打了哈欠,使得她都聽見他的下巴里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然後他眨了眨眼睛搖搖頭。
“記不得多少,”他說,“我抱起潘特萊蒙,你抱起了——另一個,我們就過來了,到處都是月光,我把他放下來去關窗戶。”
“你的——那另一個精靈就從我的懷裡跳了出去,”她說,“我正想透過窗戶看一眼斯科爾斯比先生和埃歐雷克,看看潘去了哪兒,我四處尋找時他們都不在那兒了。”
“不過,不像我們進入死人世界時那樣,不像我們真正分開時的感覺。”
“是的,”她同意說,“他們肯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