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送來的包裹,裡面有幾條扁扁的麵包、一塊壓縮茶、幾個用大葉子包著的粘糊糊的米飯糰。該生火了,山裡的夜晚寒氣很重。她有條不紊地幹起活來,她颳了一些乾乾的火絨,擦著一根火柴點燃了火。那是另一件要考慮的事情:火柴快用完了,燒爐子用的石腦油也快用完了,從現在開始她必須讓火白天晚上都燃著。
她的精靈不高興,他不喜歡她在洞裡所做的一切,他每次想表達他的擔憂時她總是不予理睬。他背轉身子,將松球上的鱗片扔進黑暗的洞外,身上的每一個線條都充滿著不屑。她沒有理睬,只是有條不紊地幹著活,熟練地把火弄旺,坐上小平鍋燒水沖茶。
然而,他的疑慮還是對她有所影響。把深灰色的茶磚碾碎放進水裡,她不禁納悶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她是否已經瘋了,而且一次又一次想教會如果發現了會怎麼樣。金猴是對的,她不光是在掩藏萊拉,她還在掩藏自己的眼睛。
小男孩從黑暗中走來,充滿希望,充滿恐懼,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呼喚:“萊拉——萊拉——萊拉”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人影,比他更朦朧更沉默。他們好像是一起的,一類的,但他們沒有看得清的臉,也沒有說話的聲音。他的聲音總是壓得低低的,臉也像某個被人幾乎遺忘的東西遮遮掩掩模糊不清。
“萊拉萊拉”
他們在哪兒呢?
這是一個浩瀚無邊的平原,鐵黑似的天空沒有一絲光線照耀,濃霧將四周的地平線遮蓋得嚴嚴實實。地面是光禿禿的泥土,被成千上億的腳壓平,儘管那些腳比羽毛還輕;所以一定是時間把它壓平,儘管時間已在這裡靜止;所以一定是事情本來就是如此。這是所有地方的盡頭,是所有世界的終結。
“菜拉”
他們為什麼在那兒?
他們是被囚禁的,有人犯了罪,不過誰也不知道犯的什麼罪,誰犯的罪,誰判的罪。
為什麼小男孩不停地呼喚萊拉的名字?
希望。
他們是誰?
鬼魂。
萊拉觸控不到他們,不管她怎樣努力。她困惑的雙手穿過來穿過去,小男孩還是站在那兒懇求。
“羅傑,”她說道,但她的聲音一出口就變成了低聲的呢喃,“噢,羅傑,你在哪兒?這是什麼地方?”
他說道:“這是死人的世界,萊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我是否再也不能離開這地方——我不知道我是否做了壞事,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因為我想做好孩子,但我討厭這兒。我害怕這一切,我討厭——”
萊拉說:“
第二章 巴爾塞莫斯和巴魯克
然後一個靈魂從我的面前飛過:我的寒毛全豎起來了。
——工作之書
“安靜,”威爾說,“安靜。別煩我。”
那是在萊拉剛剛被抓走以後,也正是威爾剛從山頂下來以後,當時威爾的爸爸被女巫殺害。威爾用從父親的揹包裡找到的幹火柴點燃揹包裡的那盞小小的錫鐵皮燈籠,蹲在岩石的背風處開啟萊拉的帆布包。
威爾用他那隻完好的手在裡面摸了摸,發現了那個用絨布包起來的重重的真理儀,在錫鐵皮燈籠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他把它遞給站在身邊的那兩個自稱為天使的人影。
“你讀得懂這個嗎?”他說。
“不懂。”一個聲音說,“跟我們走吧,你必須跟我們走,現在就跟我們去見阿斯里爾勳爵。”
“是誰派你們來跟蹤我父親的?你們說他不知道你們在跟蹤他,但是其實他知道。”威爾狠狠地說,“他跟我說過你們會來,他知道得比你們以為的要多得多。誰派你們來的?”
“沒人派我們來,我們是自己來的。”聲音說道,“我們想為阿斯里爾勳爵服務,還有那個死去的人,他想要你用這把刀子幹什麼?”
威爾不得不猶豫了一下。
“他說我應該把它帶給阿斯里爾勳爵。”他說。
“那就跟我們走吧。”
“不,只有等我找到萊拉以後。”
他用絨布包住真理儀,放進帆布揹包。繫緊以後,他披上父親厚重的披風遮雨,然後蹲在原地定定地望著那兩個影子。
“你講的是實話嗎?”他說道。
“是實話。”
“那麼你們比人類強還是弱?”
“弱。你們有真正的肉身,我們沒有。不過你還是得跟我們走。”
“不行。如果我比你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