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能夠。
“潘,以前沒有人這樣做過,”她哆哆嗦嗦地低聲說道。“但是威爾說我們會回來的,我發誓,潘,我愛你,我發誓我們會回來的——我會的——保重,親愛的——你會安全的——我們會回來的,如果我必須花我生命的每一分鐘去再次找到你,我會的,我不會停止,我不會休息,我不會——噢,潘——親愛的潘——我得走了,我得走了”
她把他推開了,他痛苦、恐懼,冷冰冰地趴在泥濘的地上。
現在他是隻什麼動物,威爾幾乎說不上來。他好像是那麼年幼,一隻幼獸,一隻小狗,一個無助的飽受打擊的東西,一隻如此陷入悲傷的動物,以至千與其說是動物,不如說就是悲傷本身。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萊拉的臉,威爾可以看見她迫使自己不望向一邊,不迴避愧疚感,他仰慕她的誠實和勇氣,同時也為他們的離別時的悲傷而絞痛。他們之間湧動著那麼多真切的情感,以至於對他來說空氣都有觸電的感覺。
潘特萊蒙沒問“為什麼”,因為他知道結果;他沒有問萊拉是否愛羅傑勝過愛他,因為他也知道那個真正的答案。他知道如果他開了口,她會受不了,所以精靈沒有出聲,以便不讓正在拋棄他的這個人傷心。現在他們倆都假裝這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再一次在一起,這是最好的,但是威爾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正把她的心從胸口裡撕裂出來。
然後,她跨進了船,她很輕,船幾乎沒有搖晃。她坐在威爾的身邊,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潘特萊蒙。他正哆哆嗦嗦地站在碼頭近岸的那一頭,但是當船伕鬆開鐵環,揮動船槳把船拉開時,那個小狗狀的精靈無助地快步跑到碼頭的盡頭,爪子得得地輕叩著鬆軟的木板,站在那兒望著,只是望著,看著船駛離,碼頭在霧中模糊而後消失。
然後,萊拉深情地大叫了一聲,即使在迷霧籠罩的模糊的世界裡,也激起了迴音,但是它當然不是迴音,是她待在活人的世界裡的另一半在她進入死人世界時的回應。
“我的心,威爾”她呻吟著,緊緊抱住威爾,她的臉因痛苦而扭曲。
就這樣,約旦學院的院長曾經對圖書管理員說的預言實現了,預言裡說萊拉會作出一個巨大的背叛,這個背叛會對她造成可怕的傷害。
但是,威爾也發現自己心裡有痛苦在堆積,透過痛苦,他看見那兩個加利弗斯平人像他和萊拉一樣摟在一起,被同樣的痛苦所感動。
這痛苦有一部分是身體上的,感覺像一隻鐵手攥住了他的心,把它從他的肋骨問往外拔,所以他雙手按住那個地方,徒勞地想把它穩在裡面。這痛苦比失去他的手指頭的痛苦深得多,糟糕得多,但是這種痛苦也是精神上的:有一件秘密的隱私的東西被拽到它不希望所處的眾目睽睽之下。威爾幾乎被那交織著痛苦、羞辱、恐懼和自責的感情所壓倒,因為這一切是他自己導致的。
事情比這個更糟,就好像他在說:“不,別殺我,我害怕,殺我母親吧,她無所謂,我不愛她。”就好像她聽到他說這話,假裝沒聽到以便不傷害他的感情,總之她主動替他去死,因為她愛他,他感到跟那一樣糟糕,沒有什麼事情比這種感覺更糟糕。
就這樣,威爾知道所有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有精靈的原因,不管他的精靈是什麼,她也與潘特萊蒙一道被留在了身後那毒氣橫流、荒涼悽楚的岸上。這一想法同時進入威爾和萊拉的腦海,他們交換了一個淚汪汪的眼神,在他們生命中第二次,但不是最後一次,他們彼此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只有那個船伕和蜻蜓們似乎對他們所作的這段旅行漠不關心。即使在這粘糊糊的霧中,那些巨大的蜻蜓仍充滿活力,美麗動人,他們扇動著薄翼來抖落溼氣,那個穿著麻布袍子的老人前傾後仰地搖著船,光腳丫子抵住混濘著粘土的船板。
旅途長得萊拉都沒法丈量了,儘管她的一部分因為痛苦而生疼,想像潘特萊蒙被遺棄在岸上,另一部分也在適應這一痛苦,衡量自己的力量,好奇地想看會發生什麼事情,會在什麼地方靠岸。
威爾強壯有力的手臂挽著她,但是他也在看著前方,試圖透過溼漉漉、灰濛濛的陰霾看清前面有什麼東西,想聽出除了陰溼寒冷的槳聲外還有什麼別的東西。不久確實有了點變化:橫臥在他們前方的好似一段懸崖或一個島嶼。在看見霧變深以前,他們就聽見聲音在聚攏。
船伕划動一隻槳把船靠左邊轉了一點。
“我們這是在哪兒?”騎士泰利斯的聲音說,聲音仍然小而有力,不過有點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