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身體結構本身是一堆管道、圓柱體、活塞、捲曲的纜繩、開關裝置、閥門和量表。很難分出哪個是結構,哪個不是,因為只有後面有燈照亮,大部分藏在昏暗之中。
洛克勳爵騎著他的鷹直接滑到它身邊,在它的上空盤旋,從各個方向觀察著它。阿斯里爾勳爵和天使正在與工程師們熱烈討論,有個男人從意念機裡面爬出來,其中一人拿著筆記板,另一個拿著一節纜繩。
庫爾特太太如飢似渴地盯著那個意念機,牢記它的每一個部分,弄清它的複雜結構。她正望著,阿斯里爾勳爵躍上座位,把一根皮帶系在腰問和肩膀上,並把頭盔穩穩地戴在頭上。他的雪豹精靈跳起來跟上他,他轉身在她的身邊除錯了某個東西。工程師喊了一聲,阿斯里爾勳爵答應了一下,男人們退到門道里。
意念機動了起來,儘管庫爾特太太不能肯定它是怎麼動起來的,幾乎好像是顫抖了一下,儘管它還在那兒,相當安靜,用一種奇怪的能量泰然自若地平衡在那六隻類似昆蟲的腳上。她正看著,它突然又動了起來,然後她看見了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它的各個部分在旋轉,轉過來轉過去,掃視著頭頂上方漆黑的天空。阿斯里爾勳爵坐在那兒手忙腳亂地動動這個控制桿,檢查那個刻度表,除錯某個操縱盤,然後突然間意念機消失了。
不知是怎麼回事,它躍入空中,在他們頭頂上方齊樹梢高的地方盤旋,慢慢朝左轉,根本沒有引擎的聲音,根本猜不出它是怎麼抗拒引力停在那兒的,它就簡單地掛在空氣中。
“聽,”奧滾威國王說,“朝著南方。”
她轉過頭來豎起耳朵傾聽,在山的邊緣有風聲哀號,她透過腳後跟感受到從壓機那兒傳來的深沉的錘子敲擊聲,還有從有光的門道里傳來的人聲,但是在某個訊號下,聲音停止了,燈光熄滅了。寂靜中,庫爾特太太可以聽到很微弱的旋翼式飛機在強風中的咔嚓咔嚓聲。
“他們是誰?”她平靜地說。
“誘敵的圈套。”國王說,“我的飛行員,在執行飛行任務引誘敵人來跟蹤。瞧著吧。”
她睜大眼睛,想在星星寥寥的黑沉沉的夜空中看到些什麼。在他們上空,意念機穩穩地懸掛在空中好似停泊固定在那兒一樣,風對它沒有絲毫影響,駕駛員座艙裡沒有發出任何光線,所以非常難看到,阿斯里爾勳爵的身影完全沒了蹤影。
然後她第一次在低低的天邊看見一群光,與此同時,引擎聲變大到足以持續地聽見,六架旋翼式飛機,飛得很快,其中一架好像遇到了麻煩,因為機尾已經冒煙,比其他的飛得低一些。它們正朝山邊飛來,但卻是準備飛越它,飛往別處。
在它們身後,緊緊追擊著一隊五顏六色的飛行器,不容易辨別是什麼東西,但是庫爾特太太看到一架樣子古怪的笨重的旋翼式飛機,兩架直翼飛機,一隻巨鳥載著兩個全副武裝的騎手毫不費力地飛速滑行,還有三四個天使。
“一支突襲隊。”奧滾威國王說。
它們逼近了旋翼式飛機,然後一線光從一個直翼飛機上發出,緊接著兩三秒鐘之後傳來一個聲音,一個深沉的爆裂聲。但是炮彈根本沒有到達它的目標——那架搖搖晃晃的旋翼式飛機,因為在他們看到那道光的同時,在聽到那個爆裂聲之前,山上的觀察者們看到意念機裡閃出一道光來,一顆炸彈在半空中爆炸。
庫爾特太太幾乎沒有時間去弄明白那光和聲音幾乎是同時出現的,仗就打起來了,而且也根本不容易明白,因為天空是這麼黑,每一個飛行物速度那麼快,但是一系列幾乎是無聲的閃光照亮了山坡,伴隨著短暫的像蒸汽洩露似的噝噝聲,每一道光不知何故全擊中一個不同的突襲者:那架飛機起火或爆炸了,巨鳥發出一聲尖叫,彷彿撕裂山一樣高的幕布,垂直落在遠遠的山下的岩石上。至於天使們,每一個純粹就像一股發光的空氣一樣消失,無數粒子閃閃爍爍,光線漸漸暗淡,直到像快熄滅的煙花一樣火消煙滅。
然後是寂靜,風帶走了誘敵上鉤的旋翼式飛機的聲音,現在它們繞過山側不見了。觀看的人誰也沒說什麼,遠遠的山下的火焰明晃晃地照在意念機的底部。意念機不知怎麼還在空中盤旋,現在正慢慢轉身好像要環顧四周,對突襲隊的摧毀是如此徹底,以致見多不怪的庫爾特太太都震驚了。當她抬頭看意念機時,它好像在微微發著光或移動著,接著又穩穩地回到了地面。
奧滾威國王跟其他指揮官和工程師一起急忙趕上前去,工程師們開啟了門,讓光線飛瀉在檢驗場上。庫爾特太太待在原處,琢磨著意念機的運作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