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3 / 4)

王林急忙站起:

“蘇邁,你還認識我嗎?”

“王叔叔,是你啊”蘇邁叫喊著放下蘇迨,向客人奔來。

蘇迨轉身喊叫著:

“阿婆,阿爸,王叔叔來了,王叔叔來了”

白髮滿頭的任媽,拉著四歲的蘇迨,迎接客人於門前的臺階下。王林忍著心頭的酸楚向任媽鞠躬問好。任媽挽著客人的雙手喜淚盈盈:

“昨夜燭蕾炸響,今日稀客來臨。好人啊,三年前沒有你趕車送行,迨兒也許會扔在山野路旁的溝壑裡”

王閏之抱著不滿兩歲的小兒子蘇過,斂衽為禮,借語兒子蘇過表示對客人的感謝和歡迎:

“過兒,快叫王叔叔,他是咱家的恩人啊”

蘇過是前年生於杭州的,眉眼很像蘇軾,眉毛濃而長,眼睛大而亮。小兒用伶俐清朗的聲音叫著“王叔叔”

王林抱過蘇過,高高舉起。

“又是一個蘇子瞻,無畏無懼,不怕生人啊!”

蘇過是個“人來瘋”,人越多他越高興,在王林高高舉起的逗趣中,蹬著小腿,舞著小手,“格格”大笑,“王叔叔,王叔叔”地叫個不停。

一陣爽朗的笑聲由廳堂傳出,廳堂門敞開,蘇軾走出,拱手迎接客人:

“‘才微易向風塵老,身賤難酬知己恩。’王郎,王郎,你又為我布恩賜福來了。”

王林走進廳堂,望著面前的蘇軾:一襲舊袍,一頭亂髮,容顏憔悴,皺橫額頭,爽朗的笑聲中帶有一層悽楚。他仆地而拜:

“蘇長公安好”

蘇軾急忙雙手扶起客人,恭請入座,大聲吩咐:

“季璋,趕快獻茶,邁兒,內室擺宴,今晚我要與王郎一醉方休。”

王林站起,情急地取下背上的包袱,急忙開啟,取出一封書信和一部《錢塘集》,呈交蘇軾:

“駙馬、公主有急事相告,請蘇長公親啟閱覽。”

蘇軾有些吃驚。

任媽預感到不幸的來臨:

“與我家大郎有關嗎?”

王林惶恐地望著任媽:

“京都風雲有變”

此刻,王閏之捧著茶盤走進廳堂,聞語大駭,手中的茶不由落地。

為王林洗塵的酒宴,是在談論京都近幾個月詭變莫測的風雲中結束的。王林話語中關於皇上、呂惠卿、鄧綰、舒亶、李定等人以《錢塘集》為據,判定蘇軾“以詩煽動反對變法”的罪論,驚了蘇府每個成員。王林在嘆息聲中,回到客房安歇了。任媽、王閏之心碎膽寒地回到各自的臥室流著淚。蘇邁已經懂事,驟然降落的災難,煎熬著他那顆初知世事的心,悄悄地走到月色蒼茫的庭院裡,坐在柳下的石凳上,默默地注視著父親書房慘白的燭窗。他突然從父親三年來所寫的詩句中,窺見了父親仕宦人生的悲哀。

遭貶者戴罪任職的勤懇,失意者蹉跎歲月的悲涼,進取者壯志未泯的戀心,灰心者清風明月的情懷,在這秀麗的杭州,矛盾地交織在父親的心頭,結就了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迷惑:散漫無拘,非官非民;官署狂歌,歸家嘆息;署行審案,日以繼夜;察訪民情,爬山涉水;賑濟饑民,挑柴負米;治湖鑿井,形若工役;湖面盪舟,唱和官妓;寺院談禪,樂而忘歸。杭州三百六十座寺廟裡,處處留有父親的足跡。這個迷惑,今夜才算領悟了箇中的情緣。

“平生所慚今不恥,坐對疲氓更鞭箠。”這就是父親三年來署衙審案時的心境吧?一個政壇上敗落遭貶的官吏,喝令衙役用皮鞭抽打一群生活無計的貧困黎庶,心裡能好受嗎?父親用有形的皮鞭抽打著“疲氓”的肉體,朝廷不也是用無形的皮鞭抽打著父親的靈魂嗎?

“惟有憫農心尚在,起佔雲漢更茫然。”父親常說:“政雖無術,心則在民”。一顆“憫農”之心,使父親與太守陳述古一起,率領工役,疏浚錢塘,負山鑿井,造福杭州,就是這清甜的六井之水,滋養著這大旱年頭杭州的百姓和百姓家中的牲畜雞鴨。還是一顆“憫農”之心,使父親去富陽,走新城,訪察潤州、秀州等地,組織黎庶捕蝗,賑濟旱澇饑民,為山民的苦情而吟,代田間的老婦而泣。可這一切有什麼用呢?“不合時宜”的悲歌終於招來了“時宜需要”的罪名。連今夜的繁星不也和三年來夜夜的雲漢一樣,“不合時宜”地用隱情脈脈的閃光照映著那慘白的燭窗嗎?“臘日不歸對妻帑,名尋道人實自娛。”寺廟裡高高的門檻真能隔絕凡塵的紛擾嗎?深深的寺院真能避免凡塵的喧囂嗎?靜靜的佛堂真能洗滌凡塵的苦惱悲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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